回府之后,李婉雁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桌案早已被清理干净,就连笔墨纸砚都没留下。
断成两截的骨笛被她放在桌案正中央,天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这两截指骨的表面照得有些透明。
这便是幻妖的能力,能在光下隐形致幻。
她看了一会儿,伸手掐诀念咒,一张泛着柔黄色光的符咒罩在了上面,霎时间,骨笛上原本的咒文显现了出来。
咒文虽已经破碎,但还是被一股熟悉的修为灵力包裹着。
这的确是谢常安的手笔。
谢常安的修为是远远在她之上的,即便是后来他离开了一指山,也依旧是修行者里的翘楚,就连师尊都说,他的风系法力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突破仙人之境。
凡人修行,大部分都想成仙成神,可这几百年里,成仙成神的却几乎凤毛麟角,这是因为修行不仅仅靠的天赋,还有修行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刻苦努力。
这过程实在艰苦,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坚持得住。
是以修为对于修行者来说,弥足珍贵。
而且像谢常安那样小气、自大还嘴贱之人,更不会舍出自己的修行,制作这么一只对自己修行毫无用处,还浪费灵力的傀儡骨笛。
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
彼时兴庆殿内,李骜刚批完一摞奏折,与之前一样,奏折里除了些妖物作祟之事,便再无其他。
他拧了拧眉心,放下朱笔,抬眸看向殿下站着的李鲧,“用骨笛凭空控制马匹?”
“是。”李鲧道,“儿臣亲眼所见。”
“照你说,这可是什么障眼法?”
李鲧摇头,“事后儿臣将那匹马检查了一番,军医说……”
李骜正色道:“说。”
“军医说那匹马似是得了重病,已然病入膏肓。”
李骜顿了顿,“犹记得朕多年前似乎赐过飞鹰将军一匹汗血宝马。”
李鲧道,“儿臣看过了,正是这匹。”
只是赏马一事,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李鲧原先也曾怀疑过白嘉用了什么障眼法,亦或是从西市胡商那里学来的傀儡木偶之类的戏法,可现场根本寻不到任何戏法与障眼法的蛛丝马迹。
这实在诡异,像是真的与妖孽有关。
李鲧又道:“那骨笛的确是白大娘子在南市看博戏时,从一个奴隶身上买下来的,那奴隶也因此换得了自由。如今不知去向。”
李骜眯了眯眼,余光撇了撇剩下的那一摞奏折,淡淡道,“若是我军人人都手握这种本事,鲧儿以为如何?”
李鲧的眼眸突然一亮,“父皇……”
李骜唇角微扬,定定地看着他,“鲧儿,朕只有三个儿子,老二是个游士的性子,老三更别提了,你是太子,将来整个大瑞的江山,是要交由你手中的。”
“可是父皇,儿臣惶恐。”
“但你是太子!”
李骜抽出一张奏折丢给他,“看看。”
李鲧打开粗略看了看,惊诧道,“妖物作祟?”
“若是你,你该如何应对?”
“妖言惑众,该找寻源头,以儆效尤。”
“倘若是真的呢?”
李鲧顿住了,他的父皇不是一直都反对怪力乱神之说,甚至还曾砍了好些个自称会捉妖的道士杀鸡儆猴吗?
“那几个道士若是有些真本事那也就罢了。”李骜似乎猜到他所想,道,“只可惜,不过是些花架子。”
“那父皇怎么……”
“你可知你祖母是因何而去的?”
他自然知道,当年的先淑妃娘娘是被一个道长指认为妖孽,并当场将她变成了一只白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活活烧死的。
“那是一个妖道!”李骜正色道,“从前朕一直对此很是忌讳,直到你秦王叔找到了证据。你以为,朕这般痛恨怪力乱神之说,为何还纵容你秦王叔迷恋此道?”
“那是因为……”因为兄弟情深。
李骜冷笑一声,再问:“倘若长安遍布妖孽,身为储君,你该如何做?”
李婉雁正看得入神,老吴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殿下,太子殿下给您送了几匹马,您要看看吗?”
李婉雁诧异,她以为太子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的给她送。
她将骨笛往身上一揣,起身开门。
老吴笑着迎上来,“三皇子殿下还给您送了些衣裳。”
话音才落,书房门前便已经被一箱笼一箱笼的衣裳堆满了,往门口望去,竟还有小厮在往里搬。
李婉雁蹙眉,“这是……一些?”
“三皇子殿下说了,若是殿下您不喜欢,他让嫣然阁再给您送,全都记他账上。”
李婉雁对衣裳不是很感兴趣,正要穿过这些箱笼出门,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顿住:“老吴,南市在何处?”
这些日子她几乎将长安都逛了一遍,东市西市她知道,南市却从未听过。
老吴道,“南市在南郊,得出城门了。殿下想去那里玩?”
李婉雁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老吴连连道:“那老奴这就去给殿下备几个护卫。”
“慢着。”李婉雁听出些东西,“南市很危险吗?”
“何止!”老吴眉毛都快飞起来了,“那里聚集了整个长安更下等的下九流之辈,还有好些勾栏瓦舍、女窑、奴隶场与博戏场,听闻入夜了还有个鬼市,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护卫就不必了。”李婉雁微微一笑,“若是三兄晚些过来寻我,劳烦管事同他说一声,多谢他的衣裳,明日我登门拜谢。”
说着,她单足点地,在空中画了一个瞬移符,眨眼功夫就消失了。
京畿富庶之地都集中在皇城周围,南郊虽隶属于万年县,但距离皇城已经很远了。
李婉雁找到南市时,天已大黑。
南郊的街道比皇城的要窄好些,整体明显也比皇城脏乱好些,呼吸之间,便能闻到路边随处可见的马牛排泄物的味道。
她蹙了蹙眉,绕了一圈,找到奴隶场的门之后,一溜烟钻了进去。
东西两市也有下九流,只不过东西两市时不时有金吾卫巡街,那些下九流之辈也不敢做出什么勾当。
然南市的下九流却不一定,她才刚进门不到几息,腰间的钱袋便被十几个人动过了。
李婉雁抿唇一笑,顺手在场上四处晃荡的代面摊子上买了一只傩面具,给自己戴上后,朝里头热闹的地方走去。
谁想才刚走几步,她便被拦了下来。
拦她的是一个一身破烂的矮个儿老头,许是许久没换衣裳了,身上还涌出一股怪味。
李婉雁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这位小娘子,外头随便逛逛即可,里头可不是谁都能进去逛的。”
他仰头看着李婉雁,一脸褶皱都藏在了胡须毛发中,再加上环境昏暗,不由得看起来有些惊悚。
李婉雁却是双手环胸,饶有意思地问:“为何?”
老头伸出手,“要进去也不是不行,小娘子得先出示门仪。”
“那是何物?”
老头指着不远处一处装饰精美,门面旁还站着几个彪形大汉的摊子,“无论是谁,只有买够门仪才能进去。”
李婉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是我不买呢?”
老头道,“那自然是不能进去咯,不过小娘子这么多银钱,应该不会买不起的。”
“那我就是不买呢?”
“小娘子你——”
话音未落,李婉雁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老头的脖颈,眼见着老头要挣扎逃脱,她眼疾手快地将他拖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画了一个瞬移符。
只一瞬,老头被她带到了奴隶场外的一处暗巷里。
她将老头摔在了地上,顺手掐了一个地网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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