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连翘绑利索了推进马车，连翘便悠悠转醒，倒是省了把他弄醒的功夫。
连翘瞪着眼看他们，震惊道：“公主殿下？怎么是你……”
他面色如灰，嘴唇微颤。
卫珹岚眯了眯眼：“连翘，你可知罪？”
连翘抿了抿唇：“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奉命当差，前往荣王府送膳，不知哪里得罪了公主？若是因我妹妹的缘故，奴才向公主赔罪。”
卫珹岚：“你倒是嘴硬，翠翘如此依赖于你，若你真是为了翠翘好，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连翘眼中有些痛苦，睫毛微抖了抖，手臂被捆绑着动弹不得，手却攥紧了，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不说吗？”卫珹岚，“你既是奉命当差，按惯例前往荣王府送膳应该再配两名随从，你为何一人前来？明明出宫后就该直达荣王府，为何在巷中绕路？”
连翘依然没有说话。
卫珹岚：“刚才本宫一时没有抓住你，你要是问心无愧，为何不往荣王府的方向逃，反而往反方向去呢？”
见连翘依然不吭声，卫珹岚沉下语气：“这可是重罪。”
听到“重罪”二字，连翘嘴唇颤了颤。
见他拒绝说话，卫珹岚吩咐刘京：“搜。”
刘京应下，伸手便去拿那食盒。
“别——”连翘急着开口。
刘京自然不会听他的，打开饭盒，便见里面干巴巴的几片菜叶子，混着稀水似的米饭。
刘京又打开了几个，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卫珹岚看向连翘，连翘满面懊恼。
卫珹岚语气中充满怒意：“这是些什么东西？荣王虽是罪臣，也是皇亲，这并非是御膳司准备的膳食，你胆敢暗中调换？”
她想起上辈子荣王交代完谋逆的罪过后，说父皇苛待兄弟，不顾先帝嘱托，以残羹冷炙待之，以致食不果腹。
当时卫珹岚只觉得荣王可恨，原本就是他自己谋逆，既然谋逆失败便要有人头落地的觉悟，他最幸运的就是先帝死之前曾嘱咐父皇善待兄弟，而父皇以仁孝治国，遵了先帝遗命，仅仅是将荣王囚禁在自己的府邸。
一日三餐照常供应，甚至将他的姬妾也囚禁在一处，让他大可安度余生。
对于一个谋逆失败的亲王来说，这已是极大的优待。
所以她一直以为荣王就死前的话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眼前这些食盒里装的东西，确实完全可称得上是残羹冷炙。
她很确信御膳司给的食谱并非如此，这也绝非父皇授意——如果这真是父皇的授意，连翘没必要多此一举在京中绕一圈才去荣王府。
卫珹岚接着道：“与罪臣私下联络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原本任卫珹岚怎么说都不吭声的连翘听到这里总算有了反应，他微微睁大眼睛，清秀的脸上一片苍白：“联络……公主容禀，奴才，奴才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与荣王私下联络啊。荣王……与奴才联络做什么？”
卫珹岚逼视着他：“你是不敢与他联络，但只做中间人传递消息也够诛九族了，翠翘如此依赖你，作为被依赖的哥哥却要拉妹妹一起赴黄泉吗？”
她声音渐渐低下，沉沉的让人心头发颤。
连翘总算搞明白了，他脸色煞白，但是被绑着无法跪下，只好连连解释：“公主容禀。奴才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罪臣联络，更不敢掺和进谋逆之罪里啊。奴才和妹妹都为皇上做事，拿宫里的俸禄，为何要做这掉脑袋的事？”
见卫珹岚不语，连翘看了眼旁边的残羹冷炙：“奴才确……确实心思不端做了错事，但奴才身份低微，怎敢做这样的主？公主愤怒是应该的，但奴才若不这么做，也过不上安生日子，奴才着实没有选择。”
卫珹岚本就是震吓他一下，她觉得连翘肯定心里有鬼，但要说连翘无缘无故，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帮一个囚禁二十余年的亲王谋逆，她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看着连翘：“你一五一十说来。”
连翘生怕真给他安上了谋逆的罪名，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御膳司准备的膳食确实不是这些。奴才每日从御膳司领了膳食出来，便将这些东西贩售给京中有门路的掌柜，从掌柜那里取了别的饭菜送去荣王府交差。公主，奴才知错，但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从中取些……好处，绝无谋逆之心啊公主。”
谢宜适时道：“京中确实有些酒楼中贩售号称宫中御制的膳食，可卖千金，本以为只是噱头，看来也未必都是假的。”
卫珹岚了然，宫中要运东西出去不方便，外出送膳是个机会，便有人打主意拿宫中御厨做的菜卖高价赚好处，换了次的送去荣王府。
御膳司拿出来的也未必是本来要送去荣王府的菜，只怕本来就是京中酒楼点名要的菜。
连翘道：“是，是。其实原本给荣王送的菜也没那么差……只是时间久了……”
卫珹岚明白，时间久了发现根本没有人管，自然就越送越差，只要不把人饿死了，就闹不出事情来。
只是这些食盒送进荣王府都要被开盒检查的，难道检查的卫兵也不管吗？
这个问题只在卫珹岚脑中盘桓了一瞬便过去了。
对卫兵来说只要没有夹带东西，便不算罪，至于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差……反正又不是给卫兵吃的，实在不行费两个银子打点一番，自然就无人追究了。
卫珹岚问：“大头进的谁的口袋？”
连翘答得毫不犹豫：“掌事。”
原来是为御膳司掌事做事。
御膳司本已经是宫中油水很足的部门了，但谁会嫌钱多呢？
卫珹岚：“除了你和掌事，还有谁参与这件事情吗？”
连翘摇摇头：“现在没了，上一个人认了干爹走了，现在只有奴才经办这件事。”
想来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分赃的人也越少，上一个人也必然是守口如瓶。
连翘心里直道倒霉。
原来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宫里人倒买倒卖的赚些油水，本来荣王就是重罪，谁在乎他吃的什么用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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