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有了木雕身体后，秦启就不安分了，整日迈着小短腿四处跑。桑识青观察了几天，他的行动路线十分固定，目的地都指向元南渡和元浮的住处。
一看就知道他还没死心。
桑识青很不爽。
秦启想算计男主，对他来说能看元浮吃瘪是好事，但桑识青就是高兴不起来，说不清楚为什么。
在看到秦启兴致勃勃的笑脸时，这种不爽达到了顶峰。
拉着个脸活像别人欠了他钱。
但由于他平日里也没个好脸色，秦启并没有发现异样，哒哒哒跑回来，像旅行青蛙终于回家，高兴地分享一天见闻。
“我今天见到男主了，他师尊明日要出去，留他一个人。”
秦启难掩兴奋，他蹲守了好几天，终于等到元浮落单。
暗中观察.jpg
据他狗狗祟祟的跟踪偷窥，男主并不是毫无所动，最近元浮时不时发呆，连在最紧要的师尊面前都会出神。
肯定是被他的批命影响到了。
男主大结局才知道大反派是谁，就这脑子根本比不上桑识青，四舍五入，他能忽悠桑识青就能忽悠元浮。
更不必说男主现在就是个小孩子。
洞晓前世，却没有足够的修为去阻止某些事情发生，正适合他趁虚而入。
秦启信心倍增，桑识青对他的纵容逐渐消磨了秦启的警惕心，他现在飘了，满脑子都是逆转乾坤，改变命运的想法。
让他穿越到小说里肯定有其用意，天命所授，天命不凡。
他秦汉三，就是天选之人！
“哈哈哈嘿嘿嘿嘻嘻嘻——”终日压抑，秦启没有爆发，直接在沉默中变态了，笑得癫狂，笑得不怀好意，看面相和邪修有的一拼。
至于吗，蹲到元浮落单就这么高兴？
跟个傻子一样。
秦启上辈子是蠢死的吧？
桑识青的表情更加不善，语气里满满的讽刺，仙人掌都没有他话里的刺多：“高兴的太早，小心乐极生悲，到时候元浮跟元南渡一告状，你逃到天涯海角也免不了成为仙尊的剑下亡魂。”
啧，这人又泼他冷水。
秦启想不通，最近桑识青跟他说话一直夹枪带棍，他左脚先迈进门都能被桑识青白一眼，昨晚桑识青还把他锁在门外。
说什么他回来的太晚了，按照住宿生门禁时间不过刚下晚自习。
要再看不出桑识青在故意针对他，秦启这双眼也不用要了。
“桑识青。”
秦启正襟危坐，语气很严肃：“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总是找茬。
遇事先从对方身上找原因，说不定桑识青每个月也有几天特殊日子。
秦启抱着友好交流的目的主动示好，热情却不殷勤，他身上总有一种风轻云淡的气息，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来的，类似于古代书生的儒雅随和，即便讨好也不令人讨厌。
“没有。”
桑识青看也不看他，懒懒散散的敷衍。
他拿着石臼捣药，把切碎晒干的不知名草药捣成粉。
自从上次元南渡来问七问八后，桑识青不知抽了什么风，突然开始对各种草药感兴趣了。
他对外还没修出灵根，不能直接用灵力萃取草药中的精华，只能一步步来，洗净、切碎、晾晒、研磨……最后将磨好的各种粉末分装。
秦启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在清冷的草药香气中思索，不是心情不好，那桑识青最近怎么一直跟他过不去？
他没想过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你在做什么？”
“自己猜。”
秦启没猜出他想干什么，但猜到了他的反应，罕见的反思了一下自己。
难道他哪里得罪桑识青了？
不应该啊，他最近早出晚归忙着盯梢，每天和桑识青连十句话都说不上，安分极了。
秦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索性不再深究，将一切归咎于桑识青来大姨夫了。
“你在炼丹吗？”
“……”
桑识青抬头横了他一眼，很不客气：“你是傻子吗？”
……看来猜错了。
秦启的养气功夫愈发精进，有赖于桑识青日夜不休的刁难，不与反派论长短已经成了秦启新的座右铭。
“哦。”秦启冷漠脸。
桑识青余光扫到他，嘴角上扬，很快又压下弧度：“我在磨药做药。”
和炼丹有什么区别？
秦启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看桑识青不是做药，分明是在作妖。
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桑识青慢吞吞地解释道：“炼毒丹的少，做毒药的多。”
这话没什么意思，修丹道绝大部分是炼制有益于身体的丹药，技艺高超的丹师绝无仅有，做药的就多了，主张一个对症下药，有因有果。
二者区别不大，真要细究起来，就是做药的人里有一半爱作妖，做的是毒药。
秦启没想那么多，可能是没想到，也可能是不愿意深思。
木雕比一个手掌大不了多少，秦启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看他捣药。草药气味清香，比特地调出来的香气更宜人，周遭似有若无的气息令人心神放松。
明明闻起来香，煎煮之后却那么苦。
工作不好找，刚毕业那段时间他压力大，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喝了半个月的中药。
药是在医院代煎的，一包大概小杯奶茶的量，他每次都是捏着鼻子灌下去的。
秦启从小就不喜欢吃药，嫌苦，喝冲剂能要他命。
此时闻着清新淡雅的草药香气，他穿越异世悬浮已久的心久违的平静下来。
有时候单一感觉更加强烈，比如瞎子的听觉会更加敏锐，嗅觉带来的刺激猛烈又突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入记忆长廊，过往的零碎日常都成为唾手不可及的奢望。
秦启已经想开了，他对匆忙结束的人生并没有太多留恋，往后如何活着才是他最在意的。
秦启眯着眼享受这份安逸，他不说话，怄气的桑识青更不会主动开口。
一人一鬼静坐了近两个时辰，从傍晚到夜深，月光洒落满地，不远处的树林中飘来零星的萤火虫，组成一条不规则的星子长河。
秦启住在城市里，只在书里见过萤火虫，看着看着直了眼。
“喜欢？”
“嗯？”秦启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点点头，“好看。”
他喜欢美好的事物。
山川风月，自然万物，包括人。
桑识青将研磨好的粉末装起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肌肉僵硬，他按了按肩颈，又甩了甩酸胀的胳膊：“我出去一趟，你别乱跑，不然把你锁外面。”
秦启：“……”
气死个鬼。
大半夜乱跑，该被锁在门外的是你才对。
秦启不服气，比量了一下高度，蔫头耷脑地叹了口气。他还没门槛高，够不到锁，不然就可以把桑识青锁在外面了。
可能是怕他乱飘，桑识青在木雕上留了自己的血用来稳固附身效果，秦启不能随意离开，连变回阿飘都做不到，更加像旅行青蛙了，每天哒哒哒往外跑，哒哒哒回来。
或许木雕上还设置一些乱七八糟的阵法，这几天桑识青一逮他一个准，跟装了GPS一样精确。
思及此，秦启又叹了口气。
桑识青回来的很快，还没进门秦启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药香，清凌凌的带着一丝冷意，像是山野精怪幻化而成。
蜡烛突然灭了，窗户也关上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秦启不怕黑，但月光烛火的骤然消失还是令他心里紧了一下。
“桑识青？”
没人应。
预料中的身影也没出现。
秦启狐疑地盯着房门，是桑识青身上的气味出了轨，还是他的鼻子犯了错？
就在此时，绿莹莹的星子从门口飞进来，一颗接着一颗，像不会坠落的流星开回往复，微弱光亮无法将房间照透，只能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装点一二。
然而这已经足够令城巴佬惊叹。
“萤火虫！”
秦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仿佛置身于银河之中，散落的星辰漂浮在半空，浮光碎金，在门口勾勒出颀长的少年身影。
桑识青抱臂倚靠在门上，看不清脸，轻哼的笑意恶劣，却不含恶意：“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惯来如此，嘴上招人恨。
“我就是没见过世面。”秦启笑眯了眼，“小师兄要不要带我见世面？”
不让叫师弟，那就叫师兄。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秦启向来不在意过程。
桑识青被他的不要脸打败了，行走间惊飞了萤火虫，他的身影影影绰绰像飘过来，更像山野精怪前来勾魂摄魄，一嗔一怒，笑骂惑人。
他戳了戳秦启：“我可没有你这样老的师弟。”
“老？”
秦启被戳了个趔趄，笨拙地稳住身体，他觉得桑识青有点像顽皮的邻座少年，喜欢拽小姑娘辫子的那种，嘴欠，但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被说老，秦启还是很不服气：“我只是比你年长几岁。”
他还没过而立之年，正值青壮时期，是一个男人最辉煌的时候。
桑识青这个没品的货！
“是吗？”桑识青挺有兴致。
他对秦启的私人信息很感兴趣，且目前这种兴趣正日益增长。
桑识青双手一撑跳上了桌子，低头，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秦启：“我还以为你是个老……神仙呢。”
神仙一般都不年轻，但神棍不一样。
秦启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摇头晃脑，故作深沉：“不是所有神仙都老，懂？像我这种凤毛麟角，打着灯笼都难找，也就是你运气好。”
噗。
桑识青乐不可支，秦启就是属蛇的，边打边顺杆爬，不能对他态度好，有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不过相对而言，比起夹着尾巴做鬼，桑识青更喜欢秦启现在这样。
他又戳了戳秦启：“运气好，也没见你给我蛋糕。”
秦启很无辜：“你自己要听生日歌，不带反悔的。”
桑识青嗤了声：“我要是不找个台阶，看着你摔死？”
当初秦启装NPC系统骗他，说什么完成任务有奖励，口气挺大，一缕残魂屁用没有，桑识青老早就看透了他的本质。
“你根本就拿不出小蛋糕。”
秦启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他的确拿不出来。
万万想不到桑识青还惦记着这茬，蛋糕不过是随口一提，秦启心虚，嚣张的气焰收敛了几分：“你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吗？”
“……”
恕他直言，这话听起来像对将死之人说的。
桑识青变本加厉，把他戳了个人仰马翻：“苍云之境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不求秦启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只要一点线索就行。
桑识青自觉并不贪心，且很有诚意。
然而秦启还是垮着一张脸，他只知道桑识青出身苍云之境，其他的一概不知，就连苍云之境在哪里他都不清楚。
“你知道那么多关于元浮的事，没道理连这点小事都不清楚吧，老神仙？”桑识青意味深长道。
他抚了抚秦启的后颈，力气不大，像在摸一只猫，指尖柔顺，带着一丝/诱哄意味。秦启只觉得一缕药香扑面而来，飞舞的萤火虫都成了眼前金星，他迷迷糊糊地“嗯”了声，丝毫没有发现背后亮起的点点红光。
与萤火虫大小相近，但红里透金，是灵力才会有的流光溢彩。
缀连成繁复的图案。
桑识青手心微湿，薄薄的唇紧抿，他用掌心捂住那个图案，在催人昏昏的药香中等待灵力结成的法咒渗入木雕，渗透秦启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桑识青收了手，那个灵力凝成的小法阵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线，一端连着他，一端连着秦启。
剪不断，扯不开。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向后倒，靠着窗台，静静地看着萤火虫飞来飞去。
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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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浮落单，秦启邀请桑识青一起去“坑害”男主，被他拒绝了。
对于桑识青这种突然变卦的行为，秦启在心里进行了强烈谴责，面上还维持着基本风度：“闲着也是闲着，跟我出去逛逛呗。”
桑识青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上挑的眼尾透着坏，像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不去，我有事。”
“什么事？”
“睡觉，昨晚抓萤火虫累着了。”
“……”
秦启不好再劝，毕竟萤火虫他也看了。
算计男主不是很需要桑识青，秦启主要是想把他当成展示品推销自己的改命能力，不小心撞见元南渡也好搪塞过去。
“我要是一个时辰后还没回来，你就去找找我。”
桑识青挑了下眉：“你求求我。”
秦启：“……”
秦启克制了一下，毕竟有求于人：“求求你。”
“哦。”
哦是什么意思，答应了？
“没答应。”桑识青勾着唇角，双手垫在后脑，让人想起初见时他坐在灵堂供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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