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白衣少女的裙摆随风而动,她身前是执剑而立的沈行秋。
听着沈行秋维护她的一字一句,白妙的视线渐渐模糊,可她眸中的泪如何也没落下。
她的师兄,以斩杀妖魔闻名修仙界的蕴和仙尊,今日当着半个修仙界的面,掩盖她天生魔骨的事实。
所谓神明,此刻不过在她眼前。
“反施渡灵咒,还敢妄言,是谁指使你扰乱衡元论剑?”沈行秋对上洛萧邪傲的目光,冷冷地质问道。
闻言霏云探查着洛萧的灵脉,灵力游走一番后,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指尖,不悲不喜地宣布道:“确是反施渡灵咒无疑。”
全场哗然,这洛萧是灵州年轻一辈中最具天赋的第一人,他们议论纷纷。明明洛萧天资卓越、来日可期,却在一场必赢的论剑中擅用禁术,并且一般来说,施术者往往是渡对手的灵力到自己身上,洛萧反施渡灵咒,将全身灵力传给白妙,实在是不可思议。
仰躺在地的洛萧神色不变,正欲开口,却不曾说出什么,他似乎只惊讶了一瞬,随即拿起剑离场。
路过白妙时,洛萧眼神转冷,朝她做了个口型。
他说的是——魔。
望着白妙惨白的脸,洛萧忽然哈哈大笑,那张年少的面庞上尽是不屑和嘲讽。
僵硬不能动的白妙被解开咒术,她瞬间跌落在地上,顾不上思考任何事,抬眸望向沈行秋。
这一瞬,他眸中好似染了人间烟火,不见疏离。不见冷漠。
沈行秋不曾规避她的目光,缓缓扫视全场后,寒光剑幻化成他的模样,出现在高台之上,坐镇衡元论剑。
与此同时,他自己则是带着白妙瞬间回到寒光殿。
缓过神的白妙,拽着他的衣角,神色倒是平静,声音却颤抖得不成句,解释道:“我、不是——”
“不必多言,本座知道你不是逞强的人。”沈行秋探查过白妙的灵脉,惊觉于她暴涨的灵力,却掩下眸中的震惊,问道:“之后的论剑,还想去吗?”
闻言白妙点了点头,体内过剩的灵力引起反噬,她根本说不出话,只好拉过沈行秋的手,在他掌心一字一字地写道:“我若不去,定是被坐实了心里有鬼。宋雍昭还潜逃在外,修仙界形势不稳,我不想给师兄丢人。”
似乎去或不去,都会落人话柄,若是去,难免不会出现第二个洛萧,可是若不去,流言蜚语怕是说什么的都会有。
沈行秋拿来沉檀香助她安神,帮她疏通体内乱窜的灵气,不过片刻,白妙恢复许多,渡灵咒带来的灵力反噬消散大半。
白妙似乎闻不到沉檀的味道,她很努力地翕动鼻翼,却还是觉得不安。
灵力压制下的魔骨时不时传来阵痛,心中奇异的感觉更甚,她闭了闭眼,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总有事要发生。”
“无妨,本座原也是想让你去的。”沈行秋淡然道。
感受到白妙的不安,沈行秋动了动唇,却只是将问邪剑递过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浅声道:“你赢过洛萧之后,累积的玉签足够参加第二场。第二场允许弟子用各自的佩剑,也不限制灵力术法,小心对敌。”
微微一愣,白妙接过问邪剑浅笑道:“好,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就当沈行秋正要离开时,忽然转身,握着白妙的肩膀,望着她愣神的模样,语气有几分急切:“今日寒光剑会替本座坐镇,本座有些要事,若是......”
沈行秋欲言又止,话锋一转,严肃道:“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有本座护你。”
“什么?”白妙似懂非懂地问,目光懵懂地望着沈行秋。
沈行秋轻轻替她理了耳边的碎发,目光坚定而温柔地望向白妙,她本就肤白,又不喜用胭脂,脸色上惊人的白久不散去。
他浅笑道:“今日表现很好,许你的愿望本座不曾忘。”
话落,沈行秋消失在寒光殿。
看向沈行秋匆忙离去的身影,白妙的长睫遮住眼眸,她盯着纹银香炉一直看、一直看,就好像其中有她不得而知的秘密。
白妙伸出手去抓沉檀的香雾,却忽然被烫到,她吮着泛红的指尖,眼眸一亮,恍然大悟。
正巧连胜七场的顾玄舟趁着空闲跑回来,一见到白妙就问:“没事吧?”
白妙摇摇头,拿起问邪剑从地上爬起来,平静的神色之下,掩饰着慌张和难以置信,请求道:“陪我去趟冼清池,最近宗门鱼龙混杂,我一个人担心遇到......”
“好。”顾玄舟明白她话中之意,他心中也清楚,自从沈行秋整顿衡元宗后,明里暗里“得罪”了半个修仙界,那些人忌惮沈行秋却无能为力,祸事只会累及白妙。
“还有,能不能用下隐身诀?”白妙提醒说:“人多眼杂,还是不要被看见为好。”
传送印的光亮凝聚又消散,顾玄舟静静地陪她站在冼清池旁。
已近初冬,正午的阳光仍热烈而毒辣,碧波荡漾如鳞,岸边灵草依然茂盛如初。
白妙忽然想起那一日的初见,她漂在冼清池中,眼前天云风鸢美如画中仙境,还有那个月白衣裳、清尘绝世的画中人。
沉默了许久,她蹲下身去,折下一小枝灵草,这灵草形似兰草,顶上有两只小白花。
眼前又浮现沈行秋芝兰玉树的模样,他发间的兰玉发带末梢,也坠了两朵白玉雕琢的兰花。
望着白妙忽笑的模样,顾玄舟不懂她在想什么,以及她要做些什么。
冼清池中的浩瀚灵气四溢而出,白妙将灵草浸入冼清池水,被池水浸过的灵草顶端眨眼间又开出两朵小白花。
顺着灵草滴落在地的池水,让数株灵草在冬日里也开出花来。
她永远记得“冼清池水,可辩妖魔”。
白妙叹息了一声,审视着手中的灵草,几滴冼清池水在其上凝为露珠。
以手腕、手臂来试,如果留下冼清池水的痕迹,定会遭人非议。
她背对顾玄舟,圆润的指尖轻拨开锁骨处的衣襟,紧闭着眼将灵草送过去。
几滴冼清池水滴落在她清瘦而直的锁骨处,将皮肉腐蚀得滋啦作响。
明明不过几滴而已,钻心的疼痛传来,白妙匆忙扔掉灵草,右手紧紧捂着锁骨处愣神,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泪珠一滴一滴顺着绝美的脸庞滑下。
原来,沈行秋早就一直护着她了。
那日在魔脉中,呼之欲出的东西是魔丹啊!
望着双肩颤抖的白妙,顾玄舟问道:“怎么了?如果不大行,一会儿便不去了?”
白妙拢回衣襟,拭去面上的泪痕,平复心情后,转身看向顾玄舟,轻声道:“去,一定要去。”
沈行秋想我去,我就一定会去。
缓缓转身的白妙,领口之上有几点红色的血迹,和衣襟处的银线相织,像一枝坠落在白雪中的红梅。
顾玄舟有些疑惑,方才她衣襟处好像没有红梅?
直直地盯着姑娘家看总是不好,他偏过头问:“现在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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