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八点钟,天上凝重的乌云稍有舒缓,但还是飘着牛毛细雨,院里院外早已被雨水泡浮囊了,一脚踩下去,泥浆都没过脚脖子了。
秋丫爹找来一些石头分散着摆放在院子里做踏脚,不过在上面摇摇晃晃跳跃着行走时要十分小心,弄不好会摔的满身是泥。
这时候人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查探下了一整夜大雨都造成了哪些损毁。
忠厚找了条干净点的麻袋,把其中一角掖回去,戴在头上当雨披,又外加一顶草帽。他什么时候都比较注重形象,把自己收拾立整的。
走到房后看着自家倒塌的一面墙,愁的直嘬牙花子,这下有的受了,垛大墙的活儿媳妇可无法代劳。
大家穿着布鞋踩着满地的泥水,此时鞋的作用,只是防止碎玻璃或碗碴子等扎伤脚。
用破烂衣服打成‘袼禙’做的鞋子,本来就不怎么结实,再趟几次水,就更糟烂了。如果陷在淤泥里,等好不容易拔出脚来,有的鞋后跟就已经底和帮分离、成了鲶鱼嘴了!
年景好的时候,进入腊月,父母会掂量着给孩子们都添添新。不是每个人都会摊上一身新衣服,如果谁的衣服还没打补丁,或继续穿、或给下面的弟妹,没摊上新衣的,也会适当用发带或鞭炮之类的作为补偿。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哪个家庭也没有多余的衣服,老大穿小了给老二,老二穿小了、缝缝补补给老三,直到烂的不能再补了,才用来打‘袼禙’做鞋。
做一双鞋要好几天,如果穿上下地干活,最多一个月就烂了。
秋丫娘是个勤劳贤惠的女人,从来不会让家里大人孩子露脚趾头,鞋子破了立马补上。稍微有点空,就剥麻皮、搓绳子、纳鞋底,缝制新鞋。
虽说秋丫从来不缺鞋子穿,然而最令她向往的、还是供销社柜台里那些颜色鲜艳的塑料凉鞋,做梦都想拥有一双,如果穿在脚上,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羡慕的眼光。
这种天气,徐长贵没办法上班,他身穿一件墨绿色的雨衣,脚蹬一双高腰黑色雨靴来到忠厚家大门外凑热闹,他的这身行头,对于平常百姓来说,足以称得上‘奢侈品’,把忠厚眼馋的不断在他身上瞟来瞟去。
长贵家的房子和院墙,都是石头地基,房顶也是笆片子的,结实着呢!又住在西面大上坡,所以完全没有墙倒屋塌的顾虑。
大家觉得,让他头疼的应该是媳妇‘徐疯子’,可貌似他压根就不介意,从没有人见过他因为疯子忧虑不安。
‘三胡子’也随后赶来,一边把鞋子故意灌满水‘咕叽、咕叽’踩着玩,一边走向长贵。
长贵看到儿子的头发已经被打湿、像个刚出壳的鸡仔,赶紧敞开雨衣,把他裹进怀里,只露出一双叽里骨碌的大眼睛。
秋丫娘听街上吵吵闹闹的,也想查看一下,刚出大门口,看到长贵正在跟忠厚和秋丫爹、王林等几个人比划着,赶紧扭头往回走。
‘三胡子’发现了秋丫娘,嘴里喊着:“二舅母,秋丫在家吗?”说着挣脱父亲的怀抱,紧走几步跟在秋丫娘身后。
秋丫娘在门槛上来回卡着鞋底上厚厚的泥巴,打心底不想让‘三胡子’来家里,可又没办法拒绝,只好闪开身子任由‘三胡子’进门上炕。
秋丫姐弟俩在屋里正憋的慌,这下多了个玩伴,立马兴奋起来。几个孩子在炕上跑来跑去,嬉笑打闹。
秋丫娘上炕整理被他们扒倒的被垛,看看‘三胡子’,再看看秋生。
这还是秋生自出生以来,首次跟‘三胡子’同框。也得以让秋丫娘仔细端详起两个孩子来。
秋丫娘把两张面孔反复对比着,努力回想‘三胡子’小时候的模样,在像与不像之间来回否定。
如果秋生跟‘三胡子’长得像,可为什么没听到别人说起过?可能大家自个儿的日子还过得‘光腚带围裙——顾前不顾后’呢!没那闲心琢磨别人家的孩子吧?
话说回来,真要有人发现他俩长得像,然后再大肆张扬,岂不更糟?
秋丫娘心里七上八下,里屋外屋不停地踱来踱去,不时把门推开一条缝隙看向外面,生怕长贵来找‘三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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