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大半个月天光明媚,后院池子里面居然已经立了许多小小的荷花苞。
楮垠去上学还没有回来,楮意便搬了把躺椅放在院中仰躺着看书,看到有趣之处要反反复复看上好几遍才心满意足。
颜夏并着几个小使女在边上投壶玩耍。几个女孩,年长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才十三岁,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打成一堆。
楮意不去管她们。难得的好天气,除了可怜的弟弟还要苦哈哈去念书之外其余人都各有各的快活。
中午简简单单用了膳,下午照旧。直到日头偏下去,楮垠才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回来。
不过他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两个身着软甲的男子。还没进后院就扯着嗓子喊:“阿姐,少钦兄长送了我好些机关图纸和机巧玩具,都是我不曾见过的!”
“你又迷上这个了?”楮意佯装板着脸逗他:“你年头上一门心思要学什么流星锤,锤子都没打好就又痴迷起弓箭来,拉弓射箭才练了多久又开始要学什么机关阵法了。你究竟是有几个脑袋几颗心?”
楮垠嘿嘿一笑,就着楮意的杯子一口饮尽了剩下的半杯酒,“我这次是认真的,少钦兄长说日后他寻时间亲自教我。”
“少钦兄长?你什么时候跟俞少钦如此亲近了?”
“这几日常碰到,他允我这么喊的。”
说罢又一阵风儿似的跑走了,招呼着那两个身着软甲的将士将手中抱着的几个木箱子搬到他自己的院子里去。
楮意摇摇头,她算是看出来了,不许他们相交那是不可能的,越想阻挡什么越是阻挡不住,由他们去吧。
楮垠这股子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吃饭也堵不住他的嘴。一边吃一边兴冲冲地跟她描述他这一天的见闻,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全都说上一遍才肯罢休。
“阿姐,你听说了吗,萧都尉要议亲了,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听说皇后娘娘下了决心今年一定要将萧都尉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还说顺便要给少钦兄长一起给办了。”
楮意日日都能从他这里听到朝廷中的风月八卦,是以严重怀疑他每日在太书院究竟有没有好好念书,以及太书院里的少傅们究竟在教书之余还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左右你不急,管旁人做什么?”
楮垠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朝长姐眨眨眼道:“我是不急,但未来的姐夫急呀。”
楮意当即抄起一根筷子就要打,被楮垠身手矫捷地躲了过去。逃至门口,还不忘转身做了个鬼脸给她。
楮意只觉当初那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弟弟已然不在了,果然小孩子最可爱的那几年转瞬即逝。从他们开始能独立且清楚地组织语言表达自我开始,就离气死你的日子不远了。
不过说来皇后娘娘张罗着给自家侄子找一位合心合意的夫人已经有好些年了,但萧都尉就是抵死不从坚决独身,甚至为此不惜于三年前披甲上阵,一走了之了。
坊间传闻无数,且各个版本越来越离谱,如今都已经到了离奇的境地。
此次趁着各方战事平定,日子稍稍安稳些的时候,朝中这些大龄青年的婚事就又紧锣密鼓地提上了日程。就连楮意身上都多了几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若非不是顾虑着她的身体状况,害怕前脚喜事后脚丧事,那她也没有多少安生日子了。
即便如此,第二日她还是接到了皇后宫里递出来的帖子,说是什么宫中百花初绽,邀她入宫赏花。
名目如此俗气的相亲宴。当下她就想称病回绝。
——要不是这帖子是皇后遣宫中医官送来的话。
“其实我这病才好不久,恐怕会过了病气给娘娘。”
那医官毕恭毕敬地将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将她最近的起居饮食方方面面问了个遍。
最后伏地一拜朗声道:“郡主请放心,宴会宫殿四周臣已命人提前点艾足足熏了两日,又辅以药水撒地,绝不会有此风险。”
楮意闭了嘴,难道是有谁拿刀指着娘娘吗?怎么怕成这样还一定要请她。
*
进了宫自然照例是先要去拜过首阳长公主的。
马车一直行至第二道宫门,又换乘了步撵。一路晃晃悠悠走了快有一炷香的功夫才行至内宫宫门,在此处是要下来走一会儿的。
楮意今日穿了件甚是繁杂的裙子,裙尾拖在地上,郁郁苍翠。行走在长长的宫道里,脚下青灰色石砖恍若也有了盎然生机。
现下还早得很,行至过半太阳才从远处的高墙外跳起。清晨的日光落下几缕照在少女白皙的面颊上,掩去了萦绕在眉间的病色,使她整个人轻盈着透出亮来。
“长宁!”
身后忽而响起一道清婉女声,楮意转头去看,后方有一位身姿绰约、容颜娇美的女子身着绛色鎏金长裙正快步向她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从。
楮意恭恭敬敬地曲身行礼:“织城公主。”
那女子脸上笑意愈深:“小长宁啊,你怎么总与我们如此见外?”
织城公主是当今陛下的长女,一落地前线就传来大捷的战报,因此惠帝视这个女儿为家族祥瑞,一直十分宠爱。
前年织城公主自己挑选了朝中一位新进的礼部侍郎,虽然惠帝觉得此人太过文弱秀气,但架不住公主一门心思就要嫁他,最终也于去年年初完婚了。
只不过当时楮意病重,并没有参加婚宴,所以至今也没有见过那位将织城公主迷得要死要活的驸马爷。
“公主今日入宫也为赴宴吗?”
“母后说你们这些年轻的姑娘儿郎们在一起未免会有些尴尬,所以叫我来暖暖场子。”
织城公主说罢,亲亲热热地一把拉过楮意的手又道:“年初听你病重了那些日子,可担心死我了。如今看上去面色好多了,今日这件裙子甚美呀!”
楮意与这位大公主平日里是一点交集也没有,八年来见面的次数只用一双手就数的过来。因此对于今天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防备心来。
“公主今日才是光彩照人。”
又跟着东拉西扯闲聊了两句,大公主见楮意仍旧是神色恭敬语调平平,言语之间规矩又疏离,终于也是装不下去了。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长宁啊,论起年岁来你也应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不知道这云起城中的公子儿郎们可有你中意的?”
楮意眉心一跳,低头答道:“长宁自小体弱多病寿数未知,怎好祸害良家。”
“怎的年纪轻轻就如此消沉。你是父皇亲封的郡主,封地又富庶多产,就是连我和小五都比不上的。这云起城中的少年郎还不是紧着你挑?”
织城公主说罢又打量了一眼楮意,眼神微闪接着又道:“不过你生性柔顺谦和,还是要择一个温良敦厚的老实人才是。”
楮意不知道这位公主心里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因此也并不想接她这话茬子,只淡淡又道:“长公主殿下自小抚育长宁长大,如今她老人家身体渐弱,长宁只愿在永和宫再尽孝几年,是以现下还未有婚配的打算。”
织城公主听她这么说,只得干笑了两声,心中自省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于委婉了。正思量着该如何重新措辞,楮意又开了口。
“公主殿下,既然顺路,不妨一道走吧。”
织城话未说完,自然是连声应下,与楮意二人并肩朝里走去。
“父皇与戚将军少年情谊甚笃,待你如同亲女一般。他常说要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多与你们姐弟交往,尤其是你与璃城,你们两个年岁相仿应当更为亲厚才是呀。”
楮意低头应是。
“如今眼看着你们都长大了,此后若是成家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楮意依旧只点头称是。
织城公主心中愈发急躁起来,心道这人看面相也不像是个蠢人,怎么跟个木头似的,就知道“嗯嗯嗯”“是是是”。
“说起璃城来,她今年也该到了议亲的年岁。这个小混世魔王,打小就喜欢跟在少钦身后瞎胡闹。”说着突然一拍手道:“对了长宁,少钦回来你们见过了吗?毕竟当年是他护送你回云起来的。”
楮意听她絮絮叨叨自说自演了一路,早在她提到璃城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的七七八八了。
不得不感叹这都城里简直毫无隐秘可言,她跟俞少钦不过才见过两次,就已经被璃城公主列入假想敌的名录里了,七拐八弯地找自己的长姐来她这里探口风。
不过就只是因为陛下曾经允诺她自己做主婚事。
像什么“都城中的儿郎你随意可挑,只要你喜欢,无论是谁朕都当为你赐婚。”这样的话,居然真的有人信了。
只可惜这一次不能再蒙混过去,只能老老实实作答:“见过两次,只说过一两句话而已。”
织城公主于是叹道:“武将蛮横,也难怪是你不喜的。”
两人说话间,一条长长的宫道终于到了头。永和宫在东,皇后的宫殿在西,二人也不用再顺路。又陪着演了一出依依惜别,终于是跟这位公主殿下别过。
在一路飘飘扬扬的紫藤琼花的香味中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永和宫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永和宫是这座王宫中历史最悠久的宫殿之一,自前朝的前朝修砌而起之后一直未丢一砖一瓦。样式古朴恢弘,又因为期间前后住过四位皇后而于细微之处显出精致婉约,华丽庄重。
说起现今住在这里的首阳长公主温苑,三十年前还是前朝的皇后。只因为前朝积弱,后期国土四分五裂,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当时的皇帝不善国事且穷奢极欲,终于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最终被手握兵权的自家小舅子赶下了皇位。
自此,皇后这个称呼便随着那一段不可提及的过往一同被埋葬了,永和宫里的主人成了首阳长公主。
楮意这八年来,有一半的日子都在这座宫殿里度过。庭院里的紫藤缠缠绕绕,香气几乎长在了她的梦里。
浣澄早早地就等在殿门口,看见楮意急急地迎上去。
“殿下早等着您了。”
楮意低声道:“路上遇到织城公主,说了两句话。”
“郡主今日可是要去皇后娘娘处参宴?”
“是。”
应了声,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内殿中,又低声道:“推不掉的。”
进了内殿,颜夏及另一个使女就没再跟着了。浣澄代替了颜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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