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到对方微凉肌肤的同时,千万年的风雪仿佛从苏姮耳边呼啸而过。
她发觉“自己”变成了一位银发孩童,小心翼翼伸手牵住一名容貌与她一样的女子,怯懦地说着“云霄是怪物”;“自己”手捧一只剔透晶莹的冰兔子,内心充盈喜悦;她发现“自己”在教众人识字……
“姮姮。”
殷墨的声音令苏姮猛地回神、猛然抽回手。
——为什么会看到那些片段?
她开始觉察怪异,目露提防。
云翎看向殷墨,眸色冷了下来:“齐帝陛下,我想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得将她带回魏国,再治疗她。”
“丞相没有说明条件。”
“已经说明了——将她带回魏国……不再还齐。”
“这绝不可!”
相比殷墨的怫然作色,云翎面无表情——这般出尘的容貌,似乎本就不该表现出喜怒哀乐:
“她只有在魏国神殿,才能被治愈。
“你应该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我必须带走她,此事由不得你犹豫。”
在殷墨哑然的时候,苏姮拉着他的手后退,对云翎道:“不,我不去。如果不能回齐国,我不去。”
“你会死的。”云翎目光柔和又悲悯,宛若天神给苏姮下达最后的警示。
“死了就死了。”苏姮才不怕,“人都是要死的。”
她看向殷墨:“我会陪着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姮姮,你先进屋休息,让我和魏丞相聊几句。”殷墨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苏姮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云翎眸中失神。
“丞相总得说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使她康健如往昔。否则,我如何能相信,你会治好她?”
被问者的长睫垂了垂:“一年。”
殷墨道:“我想与丞相做个交易。
“丞相应该知晓,我军与秦军已攻占了中昌,现下在中昌西北境,与怀纥代表谈判。我国与秦国将分享对原中昌领土的治理权,目前还在商议如何分配地界这个问题,以及对怀纥的处置。
“我可以说服秦帝,让魏国参与进来,分给魏国协理事务的权力,以至土地——只要丞相承诺在一年后,将姮姮送返齐国。”
“那国土、那理事权,对我来说有甚用?”云翎眸光冷凝。
殷墨徐徐道:“丞相确定?问过贵国陛下后再说,也不迟。
“中昌坐落于逐鹿原,都城为风烟城,自前朝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也亦然——它位于秦、齐、魏、怀纥交界处;起源秦国西北的泠渊,流经中昌,分化为两支,一入魏国南,一至齐国北。
“贵国陛下与其余大臣,当是舍不下这片地界的。
“若丞相能治好姮姮并送回,魏国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分得原中昌领土,还能借此机会约束怀纥不再骚扰贵国边境,这对贵国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贵国陛下若是知道这个机会被丞相放弃了……”
“你……”这次,哑然的人变成了云翎。
诚如齐帝所说,中昌乃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靠近魏国西南部的那片土地,魏国当然想据有。这几个月,魏国朝堂上,就在讨论此事。
可中昌是秦、齐攻打下的,魏国哪有话语权,贸然去讨要,吃相难看不说,也不可能分到一杯羹。
所以云翎搁置了此事。
然而,去年他靠云氏族长、国师的身份,与在百姓中的声望,凭丞相之地位,逼云忌退位,但云忌的党羽还活跃在朝堂。
这群人早就不满他与现任魏帝云弥撤销原先的封都政策、开放都城,如今,寻到可趁之机,一个劲地提议让“万能的云国师”去游说秦、齐,同时在民间宣扬:
“对丞相来说,做成此事是板上钉钉。”
这就导致云翎骑虎难下的局面。
若他无法完成任务,他与云弥一派将在朝堂中立派中,在民间,失去一定信誉与说服力。
所以,齐帝的提议可谓是雪中送炭。
但云翎可不觉得是雪中送炭。
——齐帝是恰好提出这点,还是对魏国国情真了如指掌?
退一步讲,云翎个人不觉得非要得到中昌不可,本就无意去争那块地。
朝廷派系之争中,此步差对手一着就一着了吧。
他只要一个人。
“不麻烦齐帝向秦帝游说了。至于我们陛下那里,我不提此事便可。”
“这可怎么办?”殷墨一副懊丧样子,“我很感激丞相的帮助,所以七日前,从舅父的来信中得知你能治好姮姮,并已在赶来的路上时,就派遣信使前往贵国皇城,去告诉贵国陛下——
“与丞相提议分享中昌,全看丞相如何定夺。”
七日前,殷墨还从许意的来信得知,数年来,云翎一直在派人暗中找寻容貌与月神神像一样的女子,而苏姮,与神像面容相似。
联想到魏国神权与王权并行,国人信奉月神,每年月神祭都需要一名样貌与月神相近的女子作为神使、在典礼上祝颂请神,他以为云翎愿意出手救治苏姮,便是为此。
“你!”云翎袖摆晃动,再次语塞。
当年魏国被云忌搅得一团糟,他不得不逐步揽权为相,可他又无心权势,这才暗中扶持云弥,最后推其取代云忌为帝。
但这恰恰导致了年岁渐长的云弥对他越来越深的忌惮。
他目前正逐渐放权,不欲与云弥起冲突。
而在中昌一事上,云弥作为皇帝,为了帝位稳固,自然是希望能拿到对中昌土地的治理权。
若齐帝与云弥说了此事可行,到他这里,却说不行了、不能将中昌的分治权送上,势必会使云弥猜忌他暗中要做什么。
这将激化他与云弥的矛盾,挑开魏国的隐患。朝局将动荡。
除了危及黎民百姓,与云弥、与云忌党羽针锋相对的他,如何顺利带苏姮进入神殿、使她安然无恙?
云翎向来神色冷淡,更不曾对人发脾气,今次却第一回气到显示怒容,威严毕露:“齐帝陛下能如此威胁我,不过是知道我看重她!”
“丞相方才能那样威胁我,也不过是知道我看重她。”殷墨对上对方的目光。
二人如短兵相接。
云翎想诘问“你要出让眼前利益,不怕底下大臣有所察觉、引起争端吗”,然后意识到这位齐国陛下是真正的大权独揽。
不像他,多有掣肘。
就很气人。
对方还在道:“丞相考虑下我开出的条件吧。”
凛风在耳畔尖利地啸叫。
最终,云翎垂了垂眼眸,道:“好,答应你。在魏国待一年后,她返回齐国。”
云氏族长自古被传是天命之人,皆光风霁月、抱诚守真,极重诺言,不然也不会因一句对启帝的承诺,尽心维护晋朝,使其绵延千年。
所以殷墨不担心对方会食言,与对方明确了具体日期后,道:“还有一点,不能暴露她在齐国的身份。”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云翎语气冷硬。
他从斗篷侧口袋中翻出一支细口琉璃瓶——里面是澄明流光的液体,递给殷墨,道:“此药能短暂延续她的生命,让她直接口服即可。明日巳时,我带她启程魏国。”
他见殷墨狐疑地端详着这液体,道:“你不必将其交由你们这里的医者检查。除我之外,不会有第二人清楚此药由来。
“你只需知道,我绝不会不利于她。”
“丞相光明磊落、含霜履雪,我感激不尽。”
倒像是句夸奖,但云翎怎么想怎么憋闷。
*
云翎走开后,江朔从庭院假山后现身,疑惑道:“主子,属下怎么不知道你已去信魏帝?”
“我就不能唬人吗?” 殷墨转身走向书房。
“……”行吧,主子又欺负老实人。
“我现在就去写这封信,然后即刻叫人送走。”殷墨将手中的琉璃瓶交给江朔,“让皇后服下此药。”
“是。”
完成信件、送出后,殷墨走到隔壁衙门,对随行官员与苏锦行等人讲了“接纳魏国协理中昌”之事。
大半官员愁眉苦脸,其中一位发言道:“陛下,臣以为,这不仅是秦国能否同意的问题,还是——
“一旦魏国官员要入驻中昌,他们的驻地从哪儿来?只能从我齐国可分得的土地来。平白无故分出一块地界,恕臣无法理解陛下的用意。”
殷墨扫视了一圈臣子,没有答话。
苏锦行起身拱手,道:“臣以为,怀纥擅异术,我军与秦军虽占领中昌地界、迫使怀纥投降,但亦损失重大,若有一日,怀纥卷土重来,该当如何?
“中昌面积不大,却位于齐、秦、魏、怀纥之间。分一部分微小土地以及治理权给魏国,借此拉拢术法精妙的云氏,换取他们压制怀纥,并不亏。
“秦国亦能理解此中利弊。”
之前持反对意见的官员面色缓和下来。
殷墨道:“既然是我们主动提出分给魏国土地,要分哪块,主动权在我们。朕会与魏帝沟通此事,我国不会白给。”
圣人都这么许诺了,再反对就是不知好歹了。众官员连连称是。
——为驱逐敌军、攻占中昌立下大功的苏长史都同意了,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至于说服目前驻军中昌的那帮将领,让苏长史出面去吧。
“那……何人去与秦国沟通?”一位官员弱弱地问。
苏锦行面向殷墨:“既然此前战中是由臣与秦国联络,此次,臣请前往秦国游说。”
“有劳苏七了。”殷墨颔首。
等一令事宜安排完毕,殷墨回到宅院,见苏姮眼中比先前多了神采,心下稍安。
“那药还挺好喝的。”苏姮莞尔道。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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