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十四年,大雍各地暴乱不断,仅因矿税引起的民变就有十余起。十四年秋,淇东颜雨霖战死在淮州城外,享年四十九岁。
这是离开的第三位老臣,一生未封侯的颜大帅在死后被追封为永兴候。
失去主帅的淇东重设都指挥使司,沿边设立淇州卫、济州卫、潞州卫,后称“淇东三卫”,淇东军权逐渐开始归向朝廷。
颜芷回淇东奔丧,颜雨霖的长子早年战死,续弦后生的小儿子只有五岁,颜家的境遇竟比当年慕图家还要凄惨。
颜芷本想借此留在淇东,可颜雨霖下葬后没多久,她就被一道圣旨召回了皇陵。
朝廷盯死淇东,禹南地界也悄然变天。
昔日大雍亲王在藩地实权不高,军民经济皆有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布政使司统筹,是后来四方割据,朝廷权利式微,地方三司形同虚设,萧若白才得以迅速制霸禹南。
承元十五年,朝廷接连发调令,江禹布、按、都三司主事官员全部换人。
同时,兵部以备边之名派朝中将领练兵于禹南东部三州,大雍东南部在昭宁年间丢过两州,收复回归后一直由禹王派兵镇守。
但兵部的调令一到,明显就是要抽调禹南大营精锐。
十五年中,长京丹阳宫尚未完全竣工,但天子就从建昌宫迁入了新宫,这一年中秋,守孝结束的慕图氏被立为皇后,成为慕图家第二位皇后,赐居丹阳宫栖梧殿。
帝后大婚,禹王萧琢进献一只食铁兽作为贺礼,岂料那头凶兽在御苑里一爪子拍伤了天子。禹王在被羁押进京的途中,被一队心腹救走,自此,禹南反。
四方镇边救国十几年,终于在这一年里,南北两路世家同时谋反,大雍彻底陷入内乱。
疾驰的马蹄声消失在小道上,扑通巨响后,痛苦的马鸣掺杂在刀枪剑戟碰撞中,颜芷眉心沾血,艰难地扶起颜百川,一脸凝重地望着来人。
是个女子,锦衣金面,正是萧济身边的那个女护卫,颜芷虽少入长京,但对此人也有所耳闻。-
“还要接着跑吗?颜小将军。”
相里时凉行至颜芷面前,口气轻蔑:“抗旨而逃,伤皇陵守卫,不知颜将军此行打算逃到哪里去,是要去禹南吗?听说你与萧琢是旧相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勾结逆贼,那可是死罪啊……”
颜芷擦掉唇角的血:“既然反了,我还怕死罪?今夜偏要看你们能不能把我抓回去伏法!”
话虽那么说,但她三十发箭镞已全数用完,颜百川断了一条腿,二人奔逃一夜,已是强弩之末。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铁丸从颜芷袖中陡然射出。
铁丸落地后瞬间崩起一地浓烟,大队人马被呛得捂住口鼻,待浓烟散去后,周围哪里还有颜芷与颜百川的影子。
相里时凉冷冷启唇:“追。”
茂密的山林中,颜芷背着颜百川一路小跑。戚戚的夜色为二人打着掩护,但不断滴落的血迹又时刻为身后的追兵提示方向。
颜百川的大腿上穿了两支箭,他气喘吁吁:“放我下来吧,再那么下去,我们一个也跑不了,你走吧,去禹南找禹王殿下。”
“谁说我要去找他。”颜芷一刻不停,汗流浃背道:“你给我闭嘴!”
颜百川望了望漆黑的前路,忍痛执拗道:“少帅,放我下来吧……”
“闭嘴!!”颜芷背着他跑进一片稻田:“叔父不在了,我不可能再扔下你不管,再忍忍,我们能逃出去。”
金黄色的稻田在月光下翻滚,沙沙沙,颜芷的脸上被割出无数道细小的口子,她大口大口喘气,额上的汗水一片润泽,追兵无声无息地包围了整个稻田。
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两人的脊背。
山的另一边,一队轻骑自皇陵中闯出,顺着颜芷留下的踪迹一路寻到山林前的蜿蜒小路。打斗声消失已久,唯有一匹马被人穿喉杀死,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
萧琢拍马高呼:“阿芷,阿芷!!”
山路上静悄悄的,一阵奇怪的动静似乎从头顶传来。萧琢屏息辨认,依稀小儿摇拨浪鼓的声音,声音源自茂密的树梢上。
几乎在禹王殿下视线转动的同一时刻,一支箭嗖地飞了过去。树冠下垂着两只靴子,靴面绣花,竟是个姑娘。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瘆人:“十二叔,你怎么这样啊,差点伤到我了。”
丹阳举着拨浪鼓,堪堪避开飞来的箭,她拂开层层树叶,特意同下头的人打了个招呼。
萧琢失色:“遥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他话音顿住,打量面前的少女,思索着这其中的古怪,害怕有诈,勒马不敢轻易靠前。
丹阳坐在树枝上,垂头笑得很是明亮:“我应该在哪里?皇宫吗?十二叔,听说你把小福送进宫里去了,我养了那么久,你送人怎么都不同我商量一下!”
萧琢皱紧眉头:“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丹阳跳起站到树枝上,回眸一笑:“这个问题改日回答你,少帅是我的,看你能不能抢过我!”
说罢,她踏动树林,往远处追去。
小道上再度响起一阵阵马蹄声,丹阳吹了声口哨,数十道影子从树林里同时跃出,追着她的身影飘动。
稻谷垂着穗子沉沉弯腰,鲜血滴答滴答地落下来。颜芷浑身是血,却还有力气撑地暴起,一把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相里时凉立在局外看热闹,拍了拍手:“不错不错,好身手,还剩八个,我赌你还能撑一柱香的时间。”
颜芷抹去嘴角的血:“赌注呢?”
相里时凉道:“你的命啊!你赢了,我原地杀了你,你输了,我就带回去慢慢玩。”
颜芷笑道:“那你这赌法,有些……无赖呀!”她刚说完,身影就狠狠从夜色里窜了出去。
剑锋直逼相里时凉的心口,颜芷淡淡道:“不如,我教你怎么玩!我赢了,杀了你,我输了,你陪我一起入黄泉。”
相里时凉顷刻后退,地上划出两道足迹,她劈剑一挡:“我的赌局,你说了可不算。”
颜芷换招,轻佻道:“那就重开一局,小姑娘,京中那些俗物玩乐怎么比得过我淇东。”
相里时凉道:“淇东再好,你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奔波一夜,颜芷早就精疲力尽,相里时凉的剑从她脖颈处擦过。一丝刺痛之后,更大的痛楚并没有加深,一枚弹丸砰地弹开了剑身。
二人俱是一愣,只见不远处的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身量不高,托腮歪头,像是盯着她们看了很久了。
一丛树叶拂开,颜芷被那人的脸吓得身子一晃:“丹……丹阳!你怎么在这里?”
丹阳抬手隔空一指:“你问她。”
颜芷转动目光,面具下一声女子特有的轻笑:“相里非那个老头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果然没死啊!”
丹阳双手撑着树杈,高声道:“皇后娘娘,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做什么!”
“皇后娘娘……”颜芷盯着相里时凉,锐利的目光似要把她脸上的面具穿透:“丹阳你什么意思,她到底是谁!!!”
“想知道她是谁还不简单!”丹阳疾道:“少帅,掀开她的面具!!”
颜芷飞快抬指,但相里时凉自己先她一步,从容褪去面具,月色照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颜芷的剑差点掉了。
她扭头看了看丹阳,又看了看相里时凉,慌乱地自言自语:“我不是没睡醒吧,还是见了鬼了!这怎么有两个丹阳……”
话虽那么说,颜芷到底没有方寸大乱,她很冷静地离相里时凉远了一步,这个看着不像她认识的慕图丹阳。
丹阳则从树上跳下来,抱着双臂走到旁边,两张毫无差别的脸摆在一起,任谁看了都头晕。
相里时凉叹了口气:“真是没意思,其实我真的不觉得你这张脸有多美,起码我原本那张脸,是比你要美的,可是没办法,谁让这张脸才是慕图丹阳呢!”
丹阳:“所以,这是萧济逼你的?”
“不。”相里时凉兴致勃勃地说:“是我自己愿意的,顶着你这张脸,一些事做起来才顺利。哦,对了,我之前还用这张脸抱过霍昀廷。”
丹阳瞬间恼火,抽出剑来:“哪只手抱的!今夜我就要把你的手全砍下来!”
相里时凉:“生气了?我还没说完,抱过霍昀廷之后,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还不错,等我把你杀了,他就彻底归我了。”
丹阳气得左劈右砍,前刺后旋。
相里时语气充满鄙夷:“瞧你,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狼狈,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丹阳反击:“那你还不是一样,心甘情愿地被一个男人利用!”
相里时凉漫不经心地说:“不懂了吧,我已经是皇后了,谁都利用不了我。”
说着,她横劈出一道剑光。
丹阳反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滋啦一声,火花在暗夜里迸出,四周突然传来惨叫与闷哼。
轻骑成队而来,萧琢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到两张无甚区别的脸,还以为自己是眼花出现幻觉了。
不等他分辨,目光就在一旁摇摇欲坠的颜芷震住,他翻身下马:“阿芷!!”
颜芷失血太多,扑通一声跪在萧琢面前。算起来,他们有七八年未见了,她努力抬头看了他一眼,萧若白似乎没怎么变,依旧是记忆里翩翩君子的清白模样,她苦笑着一头栽了下去。
禹王反后,淇东三战三败,苍冥失守定连后,退到慕图关以南,并在没有颜家的钳制下火速攻下了渝州,从此与沿海几州遥遥相望,几欲包围整个淇东。
小竹楼前悬着一架秋千,丹阳推着迢迢玩。秋千升到最高处,迢迢高兴地手舞足蹈:“娘亲娘亲,再高一些,我要再高一些。”
“再高就摔下去了!”
丹阳嘴上虽然那么说的,但还是给她加了几分力道。迢迢玩得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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