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你在里面吗？”柴房外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
戚然想睁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他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像躺在蒸腾的水汽中，又像被一万斤柴火给压住了，无法动弹。
听见门外的敲门声，罗青莲睁开了眼。她连忙从干草堆中起身，赤着脚去给戚立雄开门。
甫一打开门，她便看见了紧锁眉头的精瘦男人。
男人手里夹着旱烟，看起来颇有些局促。他不自然地开口道：“……你，起来做早饭吧，我饿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没有为昨天的所作所为而道歉。
主动开口与妻子说话仿佛就是他最大的让步。
他在给罗青莲台阶下。
丈夫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让罗青莲有些惊愕。她将丈夫昨日的殴打和辱骂忘得一干二净，一下子笑开了花。她殷切地迎了上去，挽住戚立雄的手臂，受宠若惊道：“诶、诶！”
戚立雄看见罗青莲百依百顺的模样，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的心中升起一抹得意和骄傲。
他主动破冰，是个好男人。
作为好男人，关心自己的儿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吸了一口旱烟，面无表情道：“……那死小子呢？还不起床吗？柴也没劈，屋子乱得像个狗窝，他还有心思睡觉……？”
罗青莲察觉到丈夫隐隐的怒气，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她转过头，呼唤躺在干草堆上的戚然：“阿然？阿然！还不快起床！跟着你爹去干活了……！”
戚然没有回应。
“阿然？”罗青莲迟疑着，又唤了一声。
戚然还是没有回应。
“……狗杂种！”
看见戚然久久不回应，戚立雄气的不行，心中鬼火直冒。
他嘴里骂着脏话，就气势汹汹地朝干草堆走去。走到干草堆旁，他一把拉起“偷懒”的儿子，却被儿子身上的温度烫得一抖，不由得将手松开。
戚然又软绵绵地瘫倒在干草堆上。
戚立雄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皱着眉头望向罗青莲：“……这小子怎么这么烫？”
罗青莲听见丈夫的话，微微一愣，随即快步走向躺在草堆上的戚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戚然的脸红得像是被蒸熟的鲤鱼一般。
罗青莲凑上前去，掀起戚然的额发，将手背贴了上去。
……好烫！
戚然这是发烧了。
罗青莲拍了拍戚然的脸颊，焦急地呼唤道：“阿然？阿然？”
听见娘呼唤自己的声音，戚然终于睁开了眼。他感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是凭着本能开口喊了声：“娘……”
“娘，现在不是冬天吗？外面怎么这么热。”戚然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罗青莲看见戚然这幅模样，终是不忍心。她颤抖着解释：“阿然，你生病了……”
原来他生病了吗？
戚然模模糊糊地想着。
戚立雄看见戚然病恹恹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心疼，继续说着风凉话：“狗日的真没用。老子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一到冬天就光着屁股跟村里的小孩一起去河里游泳，屁事都没有！”
戚然挣扎着呼吸，吃力地撑起了身子，向戚立雄道歉：“爹，对不起。是阿然没用。我现在就去干活……”
他从干草堆里勉强站了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去。
“阿然……”罗青莲满脸担忧地唤了一声戚然。
戚然刚想回头，就直挺挺地朝身后倒去。
罗青莲吓得脸色苍白，急忙奔上前扶住了自己的儿子。
“咳咳……”戚然咳嗽了几声，又清醒过来，他满脸疑惑，“娘？我怎么又躺下了？”
看见戚然这幅快要断气的模样，罗青莲被吓得流眼泪。
“阿然？阿然？！——”罗青莲将戚然放回干草堆上，扑咚一声跪在了戚立雄的面前，她抓住了丈夫的裤脚，哀求道，“立雄哥，行行好、求您行行好，让我去给戚然买些药，喂给他喝些罢——他还那么小，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立雄哥，你是阿然唯一的爹，他长大了，一定会孝敬您的！……阿然你说对不对。”
戚然躺在干草堆上，根本听不清娘说了啥，只能胡乱点头。
戚立雄皱着眉头，不耐烦道：“操。你们两个装可怜给谁看？在你们眼里老子就是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吗？老子什么时候说不治他？”
听见戚立雄的话，罗青莲满怀希望地抬起了头，破涕为笑道：“多谢立雄哥，多谢立雄哥。青莲就知道，立雄哥人最好了！”
戚立雄一甩裤脚，把门一摔，就出门了。
罗青莲目送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激不尽，感觉戚立雄又在她心中高大了不少……
丈夫离去后，罗青莲这才把目光放回干草堆上。她将戚然一绺被汗浸湿的乌发挽在他耳后，柔声开口道：“好阿然，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
戚立雄很快就回来了，手中拿着黄纸包的药材和一小吊肉。
罗青莲满脸意外地接过，迟疑着开口道：“……立雄哥，这是？”
戚立雄冷哼一声，恶狠狠开口道：“……我看那小子快不行了，买点肉给他送终！让那个狗杂种走在路上当个饱死鬼，别去地府了跟阎王爷乱告状！”
罗青莲感动得眼泪直流，心中赞叹道：自己的丈夫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好男人。
她嘴里应着是，就拿着药和肉走向厨房。
饭一做好，盅里的药也熬好了。
她布好菜后，便将药端进柴房。
“阿然，阿然？起来喝药了……”罗青莲柔声换着戚然。
戚然吃力地睁开了眼，看见娘后，安心下来，他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娘……我没力气。”
罗青莲心疼得不行：“喝了药病就好了，病好了，就有力气了。今天你爹特意去集市上给你买了肉，娘已经做好了……我们喝了药就去吃吧！”
戚然其实想说他没胃口，但是看见娘翘首以盼的表情，终是什么也没说。他撑起身子，接过娘手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他已经烧得失去味觉了，一点苦味也尝不出。所以并不觉得自己在喝药，只是觉得自己喝了一碗黄褐色的水。
罗青莲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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