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飞过一条通体金红的真龙,龙吟震耳,哪怕在十重天也清晰可闻。
谢殒朝下望去,只能捕捉到龙尾那抹金红。
身旁的小仙承受不住这般龙息,身子摇晃了一下,他拂掌送去灵力帮她站稳。
“多谢帝君。”小仙白着脸站好,额头有些薄汗,“我失态了。”
谢殒:“无妨。你以妖体修仙飞升,龙吟对你威压更重。”
原来如此。
小仙飞快瞄了他一眼,略有些紧张道:“那龙吟是……”
这次谢殒没有立刻回答。
她等了一会,等不到他开口,再次鼓起勇气望过去,见他仍看着那抹金红消失的方向。
“……帝君?”她声音变得很小。
谢殒这次回答了她。
“是她。”
他的声音里透着静谧,这样的音色让他无论说什么都会令人感到心神宁静。
他给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谢殒说:“芙嫣女君。”
果然是她。
云净芜刚飞升不久就听说过芙嫣女君了。
她是天族嫡脉,凤皇和天帝的独女,继承了天帝的血统,本体是金红色的龙。
想到这位女君和帝君几千年的感情纠葛,以及自己给帝君出的主意,她一时乱了心境,莫名不安起来。
这位女君和她想得很不一样,如果刚才发出笑声的人是她,那她不该直接过来将她和帝君分开,给她一点教训吗?
毕竟是那样尊贵的身份,被自己这样一个刚飞升不久、名不见经传的小仙抢了爱慕多年的人,还看见了那样的画面,她怎么会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云净芜按了按心口,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谢殒道:“本君尚有要事,卿可自行离去。”
这是逐客令了。
云净芜凝着他,仅仅如此已经需要很大勇气。
他与飞升前她认识那个人差距很大,她原本以为历劫时的他已经足够让人难以接近了,没想到那也只是他本身的冰山一角。
他看似礼貌温和,翩翩君子,如玉温雅,其实比表面冷酷的人更难以靠近。
“是。”云净芜低首行礼,哪怕飞升前两人就认识,也不敢在回归本身的他面前有半分造次。
人间短短几百年的相处与仙界数十万年漫长的时光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但那位女君就不一样了。
她来过又走,来时不需要允许,离开时也无需道别。
单单是这样的行为,就已经说明了她身份的尊贵,以及她之于谢殒的不同。
毫无疑问,无垢帝君是希望和芙嫣女君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的,否则也不会先是下凡历劫躲她,又在回归仙界后没多久,便要与飞升而来的小仙定下婚约。
可作为当事人之一,云净芜最清楚帝君为何传下神谕要与她定下婚约。
这也是一种将芙嫣女君推远的手段罢了。
献计的人是她。
她和帝君只会有虚假的婚约,不会真的成亲。
只不过这件事,芙嫣女君永远不会知道就是了。
-
芙嫣离开十重天便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瞬移进来,淡淡的眼神扫过去,仙婢们自觉退出。
等人都走光了,她才展露出一丝真实情绪。
灵力凝结在掌心,她猛地推出去,不远处的博古架瞬间碎裂,从前很得她喜爱的宝物伴随着刺耳的炸裂声碎片四溅。
她手臂还在疼,飛兽留下的伤要尽快处理,不然伤口中残留的属于凶兽混沌的气息会扰乱她的上神真元。
可芙嫣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将殿内所以可以毁坏的东西全都毁了,在一片狼藉中抱着双臂蹲了下去。
天帝在这个时候缓缓现身。
感知到父帝气息的芙嫣猛地抬头,红红的眼睛里有些无措。
“消气了吗?”天帝一袭银龙白袍立于碎片中,墨发披散,玉面冷俊。
芙嫣难堪地怔在那,咬着唇没吭声。
“觉得被为父看到你如此失态,很没面子?”天帝慢慢道,“你能忍到回了寝殿才发作,已经让为父很惊讶了。”
“您来了为何不现身。”芙嫣站起来,揉了揉眼睛,“我是天族女君,父帝的孩子,当然不能在神谕宫和十重天发作。”她眼睫微垂,掩去眼底的晦暗,“无论要做什么,都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当时神谕宫外聚集了许多仙家,十重天更有一个夺走了谢殒的女仙在,时机都不合适。
谢殒要和别人成亲的事已经让她成了笑话,她更不能再给他们添新的谈资。
“为父早劝过你万事留一线,追慕帝君可以,但不要太张扬,若你肯听,今日便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芙嫣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她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如果还有所保留,那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时值此刻,她也没有为不留退路后悔过。
见她眼神执拗,天帝叹息一声,温和道:“总之,既帝君已传下神谕,十重天的订婚宴势在必行,你便不要再执迷于他,天族大好男儿多得是,又不止他谢殒一个。”
这样的话天帝说过许多遍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谢殒会是良配,可惜芙嫣钻了牛角尖,非他不可。以前就算了,现在事情都变成这样了,她总该回头是岸了。
芙嫣没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眼神一如方才执拗。
天帝也没指望她立刻想开放下,走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段时间你便不要去十重天了,稍后为父会让帝君将结界对你关闭,等十重天这场婚事结束,为父和你母神会为你寻一门正经的亲事。”
正经的亲事?不去十重天?结界对她关闭?
这每一句都让芙嫣广袖下攥着的拳头更紧一分。
她屏住呼吸,什么都没泄露,目送天帝离开。
天帝走后不久,训练有素的仙婢们走进来,开始用仙法收拾狼藉的宫殿。
不多时,周围恢复了整洁明亮,连空气中都弥漫起沁人心脾的花香。
四名仙婢抬来一座金光闪闪的东海珊瑚,芙嫣意外地看着,听为首的仙婢道:“陛下命人送来这座金玉珊瑚给女君赏玩。”
还记得这是三百年前东海之主送来给父帝的,她当时很想要,父帝一直没松口,现在送来给她,是想让她开心吧。
其实她也没有很难受。
她现在特别平静,平静得不得了,甚至还能波澜不惊地对仙婢说话。
“寻个显眼的位置摆好,要我一进门就能看到。”
仙婢去安排,芙嫣就站在那漫不经心地看着。
仙界时间流转,天幕转暗的时候,芙嫣再次离开了宫殿。
天帝让她不要再去十重天,还要重新对她封闭这里的结界。
但他的动作还没那么快,结界如今还对她开放着。
她刻意收敛了气息,从出了殿门到进十重天都没惊动任何人。
也不对,还是有一个人发现了的。
玉色书案后,谢殒抬眸看着站在明珠光韵下的身影。
芙嫣穿着织金的红裙,容颜冷清昳丽,一点表情都没有。
谢殒放下手中玉简,从容不迫地站起了身。
他永远都是这样。
克制,自律,稳定,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都风仪斐然。
芙嫣以前有多喜欢他这副样子,现在就有多想彻底摧毁。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会来。”
她开口,语气不同以往那般含着爱慕,冷淡地像对着陌生人,甚至是敌人。
这样的转变算是符合谢殒的期待,看起来云净芜的办法确实有些效果。
若真可就此一刀两断,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十重天云海涌动,漆黑的永夜像蛰伏着凶猛的兽,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芙嫣抬头,语带讥诮:“你不高兴?”
谢殒身系天道法则,修为通天,他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时,会直接使天地变色。
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对她说:“今日做了了结,此后不必再见。”
芙嫣觉得这可能性不高。
“谢殒,你别忘了我以后是要做天帝的,你要如何与我不再相见?”
仙界可以对谢殒直呼其名的人不超过两个,一个是天帝,他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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