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问道:“是你丈夫吗?”
南尽站起身,从身后抱起摔落在地的木盒,憨厚笑了两声:“算是。”
楼春雪轻点下巴,与他异口同声:“暂且不是。”
话音刚落,南尽立刻垮脸,受伤地捂住胸口:“不是吗~”
佟吉了然地看向楼春雪道:“我一个糙人弄不好这伤,正好我娘子在后院,她手巧。”
楼春雪攥着手帕,颔首道:“麻烦佟大哥了。”
刻意留给两人相处空间,楼春雪看得明白,南尽却浑然不觉。他上前一步拦住要往后院去的佟吉,急声说:“佟大哥,不麻烦了,我来,我能处理好。”
佟吉脚步一顿,迟疑地瞥了眼低头擦手的楼春雪。
“你处理不了,”楼春雪头也不抬,不去看某人闪烁着的大眼睛,“毛手毛脚的,别让我再受次伤。”
听见这话,佟吉脚重新抬起脚。离开前院后,立刻放慢速度,也不着急去找口中在家的娘子了。
这两人看上去没到新婚燕尔的地步,多半也是婚期将近了。
新婚夫妇婚后少矛盾,婚前倒常拌嘴。瞧两人的模样,大概是婚前婚后都要拌拌嘴、吵吵两句。
脚步声渐远,楼春雪才抬头,伸出受伤的手掌,带着楚楚可怜地说:“很痛,帮我看看。”
南尽即刻丢盔弃甲,全然忘了方才被说毛手毛脚的委屈,急忙上前:“你别动,怎么单独放你出去一趟,就伤成这样了?”
“没当心摔了,多亏佟大哥好心带我处理伤口。”楼春雪哪儿敢说实话。
若是敢说伤口是故意弄得,免不了南尽半夜爬她床头,在她耳边念叨个没完没了。
伤口乍一看触目惊心,南尽仔细拿湿帕子擦拭干涸的血迹,才发现伤得着实不轻。
他责怪地瞪了她一眼,叨叨道:“你说说,到底怎么个不小心法,摔这么重。”
楼春雪抿唇不语。
南尽得寸进尺地逼问:“说啊。”
“再说。”楼春雪漠然开口。
南尽瞬间不吱声了,再说下去挨顿骂是轻的,万一真被拒之门外,岂不得不偿失。
“不说。”
打一个巴掌总得给个甜枣,楼春雪轻轻抚上他替自己擦伤口的手,柔声说:“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普通人难免磕磕碰碰,你总不能把我关在家里,一辈子不出门吧。”
南尽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像是发现新鲜事:“我能把你关家里?”
“你想?”楼春雪略感意外。
南尽揭开湿帕子,冲她掌心吹了吹,眼底满是心疼:“哪里舍得。只是惊讶,你们人族会把喜欢的人关起来。”
“妖族不会?”楼春雪手心一阵凉,痒痒的。她想抽回手,没抽动,反而被握得更紧。
“反正我没听说过,”南尽指尖缠绕起淡淡的灵力,轻点在她的伤口上,“姐姐告诉过我,爱一个人,就要尊重他的所有想法和决定。”
火辣辣的伤口上,灼烧感与痛感渐渐消散,直至消失。
楼春雪低头看去,方才狰狞吓人的伤口,只剩下一片浅淡的绯红。
南尽双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抬眸定定望着她,语气直白又纯粹:“我爱你,自然也尊重你。若是你真想我把你关起来,我也依你。”
这般幼稚滚烫的爱意,打得楼春雪措手不及。从小到大,她见识过的,多是明晃晃的恶意,就连兄长的关心,也向来含蓄内敛。
她急忙转变话题,追问南尽上午去了何处。
一提这事,南尽咬牙切齿地拿起木盒,愤恨道:“我找到了个小男孩,他说他爷爷是最厉害的木匠,能解开这盒子。”
“是骗子?”楼春雪见木盒完好无损,便知事情没成。
南尽摇头说:“不是。”
没等她问,又抛出个惊人的消息:“那爷爷说,他是兄长的师傅,兄长的木工手艺就是他教的。他连我的真身都看了出来,修为定然在兄长之上。不过试了一番后,却告诉我,兄长附着在盒子上的灵力,他也束手无策。”
“你的意思是,”楼春雪手不自觉地握紧手指骨,语调也变严肃了,“兄长修为强悍。可他这样厉害,怎么,怎么会被陈观抓住?”
再见楼非声一面,已是迫在眉睫,太多谜题,唯有他能亲手解开。可如今,连原本能信任的孟城乌,已变得不能全心托付。
那些权贵们表面针锋相对,暗地里却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姑娘,我这儿有些金疮药,”后门被推开,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虽不是什么上等良药,但疗伤效果还算不错。”
待看清前院两人神色凝重的模样,局促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楼春雪从长凳上起身,藏在衣摆下面的脚踢了踢还蹲在地上的南尽,给他使了个眼色,“劳烦您跑一趟了。”
南尽跟了她那么久,早默契十足。他弹起来,大步上前接过金疮药瓶:“多谢。”
“说什么劳烦、多谢的。”那女子摆手一笑,略带歉意地说,“叫我佟娘子便好。佟吉跟我说了,是他没留意撞到了姑娘,该我们先同你说抱歉才是,你倒先谢起我了,哪儿能使得。”
南尽扒开金疮药的瓶塞,鼻尖凑近闻了下,苦涩呛鼻,而后,隐约有股清凉微甘的气味反上来。
确认里面是金疮药,他踱步到楼春雪身旁,背过身挡住佟娘子的视线,欲盖弥彰地倒了些许粉末在疤痕处。又掏出兜里的帕子,盖住伤口的位置,翻过她的手背,打了个笨拙丑陋的结。
“好了。”他自得道。
楼春雪勾起一抹纵容的笑,无奈地看向佟娘子。
佟娘子回以一笑:“对了,佟吉说你们是来问事的,我这就去后院叫他。”
看着佟娘子转身回了后院,楼春雪伸出受伤那只手的指尖,点了点南尽心口:“闻什么?鼻子灵到辨出药的真假。”
南尽抓住她的手指,凑到鼻子前,对着掌心的部分嗅了两下,得意地说:“当然。灵就山中药材多,狐爷爷偶尔带我们去采药,去个一两次,笨蛋都能记全药材的味道。”
“哦?”楼春雪半信半疑,“那你说说,闻到了那些药材。”
南尽鼻尖与她手掌贴得越来越近,呼吸仿佛拂在皮肤上。
楼春雪将中指搭在拇指下放,弯成一个圈。“啪”地一下,指尖弹在南尽地鼻尖上,压低声音嗔道:“流氓。”
南尽揉了揉鼻头,憋着嘴正经起来:“有三七、血竭草、乳香藤、白芷、防风、炉甘石、龙骨,还有薄荷。”
“真知道啊,”楼春雪宛如捡到宝了,“本来以为你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不懂这些。”
“我只是不会写人族的字,”南尽抗议道,“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还想再问些什么,“吱呀”一声,楼春雪噤了声,往后门看去。
佟吉站在门口说:“来后院说,等会儿前院来人,会有些扰人。”
楼春雪顿谨慎地静待两秒,没听到后院有异响,南尽也没浑身炸毛,便问:“前门需要关吗?”
“不用,”佟吉摆摆手,“都是街坊邻居,来买肉会主动喊我的。”
闻言,两人跟着佟吉进了后院。
院中的屠宰台上血迹斑斑,沥血槽里积满了血水,一旁还晾着半扇鲜肉和几串风干到一半的腊肉。
“见谅见谅,”佟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早上刚宰了羊和猪,给邕楼送去,没来得及收拾。”
“是我们贸然叨扰了。”
佟娘子站在屋内,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摆着几张素色帕子和针线。她扶着门框说:“进来,外面血腥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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