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纾惊疑退后,眉心立时一拧。她可不是什么人都跪,连岑湜都没跪过几回,凭什么让她占了便宜。
未及诃摩谒开口,她冷声道:“我不是僰夷人,没有道理跪您。但您是老人家,我理应尊敬。”于是按大巍人礼数,躬身一拜。
老甸司竖瞳将她一觑,虽是年迈,但眼神依旧颇具威严。她又将权杖一杵,玉牌轻叩。
“籍贯姓名年龄,报上来。”喉音略哑,声沉而缓。
“小女姓辛,名珍,大巍京城人士,年十八。家中本行商,父母亡故,跟随赴任的表兄入珀耶暂居。偶然在林中发现洞窟隧道,因被百足虫叮咬中毒,运气好,您部落中的诃摩谒将我救回。幸残存此命,我心甚为感激,若得良机,必当报答诃摩谒与部落的恩情。”
她一向条理清楚,总能几句话把来龙去脉道明。诃摩谒听得一愣一愣,他还未曾了解得这么详细。
“是也不是?”甸司又将权杖磕得铛铛响,厉声问他。
“是的,奶奶。”诃摩谒起身曲腿盘坐好,“她入森林时随身带着药,您吃的人参就是她的。”说完抬手将纾纾拉拢,两人挨肩而坐。
“哼。”老人从鼻孔里压出一气儿,“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绕了她!”
纾纾其实知道这番说辞并不能骗过,谁会误闯到这近百年都无人发现的部落附近,什么都没有,偏带着药,自然是做好的准备。
“你!后生,若想出去,可以。”甸司忽然微微一笑,从蒲团底下摸索出一把匕首。
这里铁器本就稀少,此匕首却格外精致,柄头刻花,刃芒流动,诃摩谒略一愣神。
“死人最不会说话,但你好歹施恩于老身一二,性命可留下。不过......”她和蔼微笑,将匕首递向诃摩谒,“将眼剜了,舌割了,耳削了,手筋脚筋挑了。”
瞳孔巨震,诃摩谒蠕蠕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泪滴霎时就从睫尾坠了出来,滴答落在手背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奶奶干瘪的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仿佛有多么平常。
纾纾倒吸凉气,略一慌乱,就琢磨出其中关窍,忙抬手将诃摩谒颤抖的指尖一攥。“别听她的,她在唬你。”
诃摩谒扭过脸,泪还在连珠般地掉。
“不过是试探你对我有几分真心,这还不如死了,真顾忌什么施恩,哪会如此恶毒。”她细细用拇指揩去他颊边的泪水,只边拭边掉,不得已欺近,粲然一笑,“我信你,就算命不久矣,你也会挡在我面前,是不是?”
纾纾的声音仿若雨季迟来的艳阳,照到他脸上,泪痕便干了。诃摩谒将她腰身一提顺势抱进怀里,双臂牢牢护住,仰头说:“奶奶,她是我钟爱之人,我怎会舍得伤她毫厘?”
甸司冷冷一笑,叮一响,匕首掷在他腿边,“如此,那便让她取血百日,去祭坛前告慰祖宗,成为我僰夷族圣女,我甸司之位传承于你,那么你们便能结为夫妻,一起在这里生儿育女。”她将头微微一摆,亲和向纾纾咧开嘴巴,“可好?”
诃摩谒紧张震撼的神色还未收敛,忽被这急转猛曲的陈词当头一敲,蹙着眉懵然朝她一望。
纾纾沉静一张脸,毫不见喜色。
仿佛觉察到什么,他心头忽一揪,隐隐痛意直刺肺腑。
好一个釜底抽薪。
她脑中弦儿急绷,断不敢随意去看诃摩谒,速思一番,只直身捏出一副明媚笑意,道:“甸司何来此意?我没有一丝僰夷血脉,哪儿能与您的神明通意,届时毁了部落百年来积攒的福气,是不是还要被处死?”她轻轻拍了拍诃摩谒手背,安抚般,“再有他,他也不是圣女之子,没资格继承您的甸司之位,若您真为部落好,不如随我下山去寻大夫。我看您脑筋清楚,说话活泛,是长命百岁之相,何苦耽误在这里?再不济,让诃摩谒请大夫来,再杀了又如何?也不差这一条命,是不是?”
纾纾笑眯眯的,嘴儿翘起,眉顺眼弯,诃摩谒却看得满面悚然,一时竟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
“辛珍?”他探首欲细察,又将她脸颊捧来。
纾纾扭颌躲开,“我不是无缘无故来的这里,既然我知道,那此地就并不是秘密。您何不问问诃摩谒,我身边还有一名男子是何人?此刻他又在谋划什么?您可知道?”
诃摩谒又要抬臂阻她,纾纾使劲力气将他手按下,接着又道:“坦诚相告,我不是什么商户之女,我那表兄乃大巍陛下新建羁縻府的参军。小女虽不是官家人,但听从表兄调遣,叛国之事,绝不会做!若我这一条命能激出表兄血性,曹川莫家军个个儿都是英雄好汉!就算夷平悬崖,也誓将您这几十间竹屋掀了!”她说得铿锵有力、字字珠玑,激愤模样就像要去慷慨就义。
“辛珍!”诃摩谒来不及细想她说的什么缘故,只觉她不顾自己欲独个儿赴死,遂怒不可遏道:“不想同我成亲便罢,你是什么人,就能惹得莫家军一呼百应?到时埋成枯骨,也不见得有人来替你收尸!”
纾纾心想,这直肠子呆是真的呆,目下倒也不是坏事,眼一瞟,道:“我就是死了也比挖成人虫强!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们?为何如此待我?不过是怕我说出去,连商量都没有吗?若真埋尸于此,我就是化成厉鬼托梦,也势必叫表兄来报仇!天下岂有此理?”说得肝肠寸断,伤怀不已。
既然僰夷人如此信奉神明,必然也信鬼灵之说,她掉出眼泪,委屈至极地凝着诃摩谒,不到片刻,便将他盯得愧悔无地。
“奶奶。”他凄怆跪倒,用无比祈恳的语气道:“您若信我,就也信她,我一定让她承诺,不将部落里的只言片语泄露出去。行吗?”
甸司沉默数声,头冠上的羽毛微微抖动,良久,她诡异一笑,用指点了点诃摩谒进来时就放在地上的木碗。
“我不信你,但信任甸司,你抹上它,我就放心了。”
那碗里就是红色的辰砂,纾纾惊觉这老甸司真正的用意,抬眸一眺。
她此时又不那样露着古怪的笑意了,眉心舒缓,嘴角微扬,像是一位慈祥的妇人。
诃摩谒从来也没有说过他并无继任之心,可眼下形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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