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纾纾收到消息,莫偃戈不日回京,届时与缨缨、阿扎奇一同面圣。她喜不自胜,趁春光明媚,约姊妹们一道出城踏青。
游至傍晚,经小径回城,绵绵香风,柔柔月辉,好不惬意。
“卓姐姐如今策马奔腾,英姿飒爽,可是有人教授?”纾纾扬调调侃。
马蹄橐橐,卓怜袖低眸含羞,“是,他答应过教我。”
“骑马倚斜阳,满楼红袖招【1】。多情浪子,风流无双呀。”纾纾甩了甩皮鞭,故作谑叹。
崔萸琴在后头掩笑,沈苹苹甜嗓道:“后一句我听懂了,他若不好色,又怎能雨露均沾?我们姐妹住在一块儿,不曾有过嫌隙冲突,多少也该谢他一谢。”
此话有理,纾纾点头赞许,又漫无目的四顾眺看。
北方落叶树居多,不似南边冬春都有青绿覆盖,一朝暖风,抽出新芽,生机才盎。她注目前方,暮色已沉,正待辨认此是何叶,突然,树干后头窜出一道黑影阻在道中,不偏不倚,恰恰截停前行马队。
纾纾勒住缰绳,一迭的蹄声止,她眯眼详睇,面孔模糊。停顿,无不紧张道:“何人挡路?”
那影子不等她语毕,已然抱拳跪地,看得出虎背熊腰,乃武者样貌。
“夫人。”喉声嘶哑。
她心猛一跳,是杨屹。知其身份,遂抬头观瞻四周,果然在百步外看见第二道影子持刀立在路边,面向此间。
趁其余人还惊魂未定,纾纾瞬出决断,侧身道:“姊妹们,此是我游历间随护身旁的副手,请允我二人叙叙旧,稍后便回。”遂下马同他绕至不远处。
约摸一炷香时间,去而复返。
马上几人虽疑惑,因不晓内情,只得作罢。
天色晦暗,纾纾带队加紧回宫,驰马奔跑,尾尘飞扬。
卯末辰初,众人持令通行,落马收拾仪态后,一行步履闲散穿梭宫苑。方过宜秋门,见余有庆躬身等在那里,她眉心一皱。
“奴婢叩见......”
手一挥,“罢了这繁文缛节,何事?”纾纾径过他身侧,衣袂翻飞。
余有庆连忙趋步跟上,边走边道:“官家请各宫娘娘齐聚寿康宫,午后来报,太后忽然病重,性命垂危,要与娘娘们交代几句。”
她嗤笑一声,“真快呀。”
上回见太后神采奕奕,尚能言辞讥讽,暗里藏刀。山柰、蝴蝶监视数日,也从未报告些微病情,怎就“性命垂危”?
“知道了,我们换身衣裳就去。”脚步不停,纾纾忖道:“官家此时尚在寿康宫?”
“是。”
“你且去吧。”
这一番,冷静果决。
余有庆略抬眼,视这位浴火重生的女子——眉宇间闲适,眸中如淬火,一淡一热,颇有颉颃之态,但浑然天成,相得益彰。心中纳罕,便更敬几分。拜而退走。
那三人知道今晚有事欲发,不敢耽搁,各自率婢离去。
***
踏入寿康宫,院中煌煌如白昼,大门四敞,厅堂中并列端坐二人,正是岑湜与太后。
岑湜着一身赭黄常服,簪配素简,因病容憔悴,肤色凝白、却愈发阴沉。另一头太后散逸发髻,面如菜色,病恹恹耷眉垂睑。一旁贴身女婢正替她揉穴,嘴里还不停唉声叹气,呼疼叫痛。
“臣来迟!请陛下恕罪!”纾纾一大踏步直挺挺跪在堂下,拜道:“微臣叩见陛下、太后娘娘,请陛下、娘娘恕罪。”这一嗓子拉得老长,似要把所有人都惊醒,显得她是个大人物。
岑湜憋不住扯了扯唇角,饧眼道:“起来,赐座。”
纾纾弯腰倒走,摸到椅子,沾着半边屁股坐下。
半晌,太后还在唉唉叹叹,眼缝里又忍不了窥觑一二,声调时高时低,聒噪至极。像个丑角,又带着点可怜。
岑湜好整以暇,垂眸剔剔指尖,掸袖拂拂尘埃,最后索性掖住两手瘫靠椅背,倦倦欲眠。
阿娜惹要照顾两个孩子,故不曾出宫,等所有人到齐,巳时三刻。
条条整整坐满一堂,茶水点心备个足,众人面面相觑,眼波递送,询问因由何表。
见岑湜久不言语,太后咿咿呀呀唤起来,“陛下,我午后脏腑骤疼不已,头晕眼花起不了身,心头狂突,险些喘不上气,以为将死。迷惘之际,想起先皇谆谆教诲,有些话要嘱咐众弟妹,唐突恭请陛下。陛下,不会怪臣妾吧?”
语讫,她长哦一声,身子一软,显是要跪。此是以尊示弱,抢占先机。
岑湜阖目微张,听见动静,这才迎向烛光,伸臂一扣,将她腕子紧紧擒住,身侧余有庆眼疾手快,将人一扶,两相挟制,她挣了又挣,膝盖愣是分寸未弯。
僵持不下,悻悻坐回原位。
“皇嫂言重,现下虽已好转,但皇嫂染病是实,按血缘算,我们都是您最亲近之人,叫她们来侍疾,本是应当。”岑湜把话口堵得严严实实,挑眉将纾纾盼过一眼,又道:“皇嫂,您请说。”
纾纾不晓他是否看见自己手势,心道:如此拙劣引导,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前有陷阱,太后是被定王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往里跳。
她生出好奇,便定睛凝她。
只见太后方还从容不迫,到此档口,往下说的话异常紧要,人便忐忑,手心冒汗,直往袍边搓。
清清嗓,她乔起端庄,“我素来喜静,偏居一隅,不常出去走动,因而未与各宫娘娘交好,但咱们本是妯娌,同属一家。我为嫂,便自论半个长辈,不是天潢贵胄,倘是平常门楣,族里也有家规风纪,耆老监察。陛下......”她侧过身,蹙一弯眉,泪一双眼,无尽悲痛可惜,“臣妾昨晚观夜色美好,兴起于宫中闲逛,路过御花园,左近有一方井,朗朗月光下,忽见一人影在井边叩头作揖,嘴中念念有词。我心下生疑,凑近一看,却是一内侍在井边烧纸钱。当时骇得我六神无主。”
她揉住心口,仿佛余韵尚存。
满堂佁然,仍不知她要说什么。岑湜手指在几边一点一捺,未尝置词。
“镇定后,我壮胆问他缘由,为何在此烧纸,难道不知宫中禁令,祭拜亡者犯了忌讳,必有重罚。许是我和善,他犹豫后道出实情。”
“哦?什么事让皇嫂如此挂怀?”岑湜循她意思问道,眼光里佯做探究。
“此事关重大,陛下。”太后站起身,敬敏道:“臣妾实在过于惊恐,唯感不安,便擅自做主拘下这名内侍,后因此事一夜未睡,心神不宁。今日午后突发重疾,恐天降惩毖,警示大巍。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陛下、各宫娘娘至此评判,整顿宫中风纪,清理无良之辈,正我王朝龙脉。”
她手一扬,吩咐外头婢子,“带人上来!”
未几,门外滚进一名男子,连扑带爬匍至槛边,只见全身哆嗦,瑟瑟不敢前进。
“奴婢叩见陛下,叩见太后娘娘、各宫主子。陛下万岁!”他高喊着,因身体蜷缩,词儿全瓮在里头。
此声耳熟,纾纾陡一疑,便落目睇他,头颅自然随之一垂。
洞察此间微举,太后信心遽然高涨,脆生生道:“你但说无妨,只要陛下调查属实,我自会为你求情。”
那内侍抬起头来,纾纾晤面即辨,讶他怎会在此,瞳孔扩放,肩膀遂一震。
岑湜觉察,默默直起身板。
“奴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