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这会儿还枝繁叶茂,桑晚随銮驾一路北上,越走便越萧条。
沿途的枝丫都变为枯木,地上满是黄叶。
马车碾压过去,发出脆生生的一片响动,尘土飞扬。
但入了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土著比南国个头高些,说话也更加直爽。
京城更是繁华满目,一片民生祥和。
只是今日帝王回京,街道两旁的金鳞卫十步一人,严阵以待。
桑晚默默关上窗扇,不敢想象,她就这样从南国的皇宫,来到了晋国。
銮驾驶进第一道宫门,前面不远处,迎接圣驾归来的,除却皇室子弟、后宫妃嫔,还有朝中大臣。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桑晚手指悄悄绞着袖口,紧张不已。
“陛下,这不合适……”
萧衍之抬手理了理桑晚的衣冠:“朕说合适,就合适。”
赤金打造的銮驾停稳,有小太监放下脚蹬,元德清抬腕,萧衍之缓步下来。
“——恭迎圣上凯旋回京!”
萧衍之大手一挥,气势沉稳:“都起来吧。”
随即转身,朝銮驾内伸手。
众人起身,只见锦书在一旁撑开帘扇,里面的女子将手轻轻搭在帝王掌心。
被萧衍之牵着走下銮驾,身量纤纤。
桑晚锦衣素裹,极淡的蓝色在她身上很是清雅。
因着是南方女子,身形较小,站在帝王身侧,娇而不妖,气质悠然。
銮驾前的人稍稍异动,有的喜上眉梢,有的满是好奇。
皆拱手作揖:“恭喜陛下,喜得佳人。”
那些被太后选进后宫的妃子仿佛看到了希冀。
这样一来,岂不意味着萧衍之会来后宫了?
帝王眼尾带着笑意,却烦极了这虚伪场面。
“梓轩最近课业如何?”
萧梓轩拖沓道:“皇兄怎么才见面就问臣弟这些……”
凌修明呵呵笑着,照着他肩头拍了两下,“陛下放心,安王殿下在军营历练这些日子,长进大有提升。”
凌元洲在一旁忍笑,萧衍之点头:“有老将军亲自教导,朕自然放心,只是梓轩天性纨绔,耍滑头的事可没少干。”
萧梓轩虽有不满,却不也不敢同萧衍之置气。
嘟囔道:“皇兄好不容易身边带了佳人,头一次见面,怎得这样下臣弟面子……”
凌修明是先帝亲封的镇国将军,萧衍之上位后,又加封了镇国公,凌元洲便是其长子。
如此算来,晋国如今有两个国公爷,除了凌修明,就是太后的父亲,姚安志了。
先帝还在位时,便已经官拜一品,是天子帝师,当朝太傅,受封荣国公,一直辅佐萧衍之,直到登基。
其中险恶,只有萧衍之心知肚明。
当年太后垂帘听政,早朝上姚安志说东,哪有大臣敢说西?
自从萧衍之血洗朝堂后,便在朝中孤立,沉默寡言。
桑晚手被帝王牵着,掌心浸了层薄汗。
肩头还披了挡风的大氅,心下不安,不知还要在这被众人盯着看多久。
萧衍之:“少打趣你皇嫂,她面皮薄。”
这下不仅萧梓轩张大了嘴,好几位大臣都闻声色变,姚安志更是脸色铁青。
萧梓轩惊讶又开心:“皇嫂?!皇兄你要立后了!”
“迟早的事。”萧衍之语调轻飘飘的,话落便看向一个劲儿往后躲的孟涞,“孟大人再躲,就要退出人群外了。”
孟涞嘿嘿笑着,从队伍边缘一溜烟小跑到凌修明身旁,“陛下您回来,臣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自请告假七日,好生养养。”
还极小声补了句:“臣都瘦了……”
凌修明忍俊不禁:“孟大人和老夫一同代陛下监国,哪日不是日上三竿才来,太阳没落便走了?”
“陛下莫要听老将军胡言!”孟涞连忙狡辩:“重要的折子,臣可一本没落,回府还要点灯夜思呢!”
萧衍之眉眼轻挑:“思念朕何时回来,好给你批假?”
孟涞的心思被戳破也不慌,只心虚地笑了笑,恭维着:“陛下圣明。”
帝王毫不吝啬他的夸赞:“一月未见,孟大人脸皮见长。”
孟涞拱手作揖:“都是陛下教导有方,臣的告假……”
“三日。”萧衍之低头揉了揉桑晚渐渐冰凉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第四日见不到你上朝,朕就让刑司的人去你府上打板子。”
孟涞扯了扯嘴角,见好就收:“三日便三日,臣身板弱,可禁不得板子……”
凌修明满眼嫌弃:“身子弱,随安王殿下一同到我军营上历练一番,保证孟大人身板硬朗。”
孟涞还欲和凌修明拌嘴一二,被萧衍之一个眼神制止,才悻悻闭了嘴。
桑晚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在萧衍之面前这般油嘴滑舌,还没受罚的。
有他这么一闹,也不大紧张了。
要说孟涞,真是人如性格。
先帝在位的最后一次科举,他高中状元,却因家中老母过世,辞官回乡守孝三年。
三年过去,恰好萧衍之实权在握,他摇身一变,成了帝王身边谋士,官拜一品,内阁首辅。
人跳脱,官位也是一跃到顶,除了他,满朝亦无人敢这般同萧衍之说话。
和柯沭一样,都是从暗处突然冒出来的帝王亲信。
现在想想,大概皆是萧衍之下的一盘大棋。
帝王隔着大氅揽住桑晚的细腰:“可是冷着了?”
桑晚也感到自己手越来越凉,但眼前站了这许多人,她轻轻摇头,“不冷。”
“听说皇兄从南国掳了位公主回来,今日一见,当真秀色可餐,难怪皇兄放着偌大的后宫不踏足,原是喜欢这种娇小的。”
说话的是晋国长公主,萧琼斓,年岁十七,被太后养的刁钻刻薄,让人生厌。
却也是整个大晋唯一的公主,帝王同太后关系早已僵硬,所以迟迟没有封号府邸。
桑晚无声咬着唇里的软肉。
倒也没说错,那日南国国破,她跪在大殿,以为要死了。
却被萧衍之一把拽起,可不就是掳来的……
只是掳走她的帝王,好像总是格外纵容自己。
“长公主消息倒是灵通。”萧衍之呛声,随口问道:“怎么没见宁王?”
提到这,萧琼斓便满眼怨怼,就连她那痴傻的皇兄都封了宁王。
元德清:“回陛下,宁王殿下哭闹不止,太后正哄着呢,传话说就不来了。”
宁王萧承基是太后所出的嫡长子,光看名字“承基”,便知太后有多望子成龙。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场高热烧坏了脑子,心智永远停在了七岁。
后来育下公主萧琼斓,身体受损无法再孕,这才将主意打到当时的二皇子,萧衍之身上。
先后祸害萧衍之母妃及其外祖一家,又暗中杀了三皇子,只为保她养在膝下的萧衍之能彻底沦为棋子,登上皇位。
萧梓轩行列第四,当时年龄还小,被萧衍之暗暗护着。
看他纨绔不堪,不学无术,无继承大统的可能,这才让太后放心,躲过一劫,健全地活到今日。
“朕从江州带了些地方特色,既然宁王不来,记得给太后送去。”
萧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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