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天气越见寒冷。
谢昀披了件狐裘大氅,才推开门,就见到庑廊下静静立着一名少年。
彼时阳光正好。
章秀铭穿了件玉白直裰,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晨光落在他的身上,连着那微动的眼睫都沾上了光。
干净又耀眼的翩翩少年郎。
出身勋贵世家,风光荣耀,文采非凡,人品又是上佳,的确算得上是一门上佳的姻缘。
谢昀不免转了转指间的青白玉扳指。
若他清醒,应当力保她安安稳稳嫁入国公府,做一位雍容华贵的小国公夫人。
可惜,他不清醒。
经历过昨日的心惊胆战。
他产生了某种从未有过的执念,如同致人上瘾的迷.药,掌控着他的思绪。
他恨不得将她牢牢看在身边,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老师。”
章秀铭已经看见了他,恭敬地上前请安。
谢昀点了点头,淡声道,“天气凉了,在此等了多久。”
章秀铭恭谨道,“学生不曾等多久。”
谢昀心中有了几分思量,却还是问,“一大早来此处,是有何事?”
章秀铭捏了捏手掌,玉白的面颊有些泛红,低声道,
“学生昨日原本约了顾小姐同路去书院,却不料学生去得迟了些,跟顾小姐不巧错过了。”
少年人情窦初开,一腔赤诚。
谢昀轻微地“唔”了一声,道,“怎么迟了?是路上出了何事?”
章秀铭倒也诚实,只道,“学生原是按时出府,只是我半夜嗓子受凉,母亲不允我早出门,留我用一盏燕窝羹。”
他抬起头,“学生不好拂了母亲的意愿,用了燕窝羹才出门,是以迟到了些。”
一句母亲不允,便让妙瑛眼巴巴地在街上等着。
谢昀心中不快,面上也只平淡道,“所以,错过了?”
章秀铭道,“错过了。”
谢昀没说话,点了点头,跟他了解的章家小世子一模一样——
诚恳有余,魄力不足。
根本不足以护她在国公府一世无忧。
“那现在呢?”谢昀慢条斯理,抬头看他,“也是来找她?”
章秀铭低下头,耳根泛了红,“我听谢家姑母说,顾小姐在老师府中,所以便想着今日跟她解释一声,昨日并非是我有意爽约。”
“好。”
谢昀一口应承下来,“你先回去,我等会就帮你转告她。”
章秀铭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脚步随后又顿住。
“老师,学生还有这只玉兔,那日在宴席上就说要送她,一直没得机会,学生能否将玉兔交给她?”
谢昀目光落下。
见到他从袖中取出一只莹白的玉兔。
少年一身微光,眉眼霁明,如同长白山皑皑的白雪。手中的玉兔,跟他的眉眼一样赤忱光洁。
谢昀眯了眯眼,墨眸深邃,被那玉兔莹莹的光泽,微微刺了一下。
“顾家表姑娘正在屋中做功课,暂时不太方便,”他望向章秀铭,平静地道,“不过,我可以帮你转交给她。”
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
章秀铭一向对谁都好说话。
更何况眼前之人,是他畏惧的国子监祭酒。
只立即低声道,“那就麻烦老师替学生代为转达。”
章秀铭微微躬身,将玉兔交到谢昀手中,才要往出走,谢昀忽然在身后唤住他,“往后,你都不要再等她一起去书院。”
章秀铭脚步顿时一滞,回头的时候,脸色就有些白,不知谢昀是何意思。
谢昀只笑笑,“她在书院学得不错,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这几日为师暂留她在府中,亲自教导她规矩,怕是不方便与你同路。”
章秀铭一怔,片刻后,低头跟着笑了笑,“我以为……是老师不允许我再见她。”
谢昀捏了捏玉兔,淡声道,“她若要见你,我拦不住。你若要见她,亦是你的自由。你们皆是自由身,我如何不允?”
章秀铭眸子一亮,顿时松了口气,等他转身离开,院落里霎时阒静无声。
谢昀兀自在庑廊下站了许久。
淡如水的阳光落下。
手中玉兔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泽,似十二月最纯净透明的雪,晶莹剔透。
谢昀看了许久,直到十根手指泛凉意,才艰难地动了动肩膀,转身朝卧房走去。
房中浅白帐幔垂落,半遮半掩,少女昨日被吓得不轻,还沉沉地睡着。
她侧身躺着,盖着软软的被衾,身体曲线柔顺地起伏,宛若水中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芙蓉。
谢昀心口没来由的悸动。
他意识到这样不对,于是目光不自在地往上挪了挪。
这一挪,就正看见她睡得正熟,唇角微微抿起,娇嫩的唇瓣裸.露在寒凉的空气中,水嫩丰润,呈淡淡的嫣粉色,像春日枝头熟透的水蜜桃。
娇艳欲滴,诱人采撷。
屋子里很静,谢昀清晰地听见自己越见紊乱的心跳声,浑身的血液就不受控地开始乱涌。
他从不是重欲之人。
曾有阁臣见他身边孤单,在宴席上特意安排了京中名伶相陪。他倒是没说什么,只反扣了杯盏,离席而去。从此,再无人敢如此安排。
这个法子是好,以绝后患。
只是从此,他在人后也得了些不近女色,龙阳之好等非议。
谢昀捏了捏手掌心,缓缓踱了几步,人就走到了窗口处透气。
顾妙瑛睡得迷迷糊糊,眼睫动了动,朦朦胧胧中,就看见谢昀站在窗边。
他穿着件宽袖青缘的斓衫,腰间玉带垂落,面容逆着光,看不清神情如何,气质却是清冷绝尘。
“五叔。”顾妙瑛皱了皱眉头,手臂依旧很痛,只慢慢地靠坐在床头。
谢昀转身立刻,“你醒了。”
他原就身量高大,如巍巍青山之挺拔。
顾妙瑛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进他的眼中,“五叔进来后怎么没叫我一声,倒是妙瑛失礼,让您久等。”
谢昀低头。
见她眸子水润,正满眼信任地望自己。
他的声音也跟着柔和了几分,“瞧你睡得正熟,看时辰还早,便没有叫醒你。”
“五叔该叫醒我的,我怕睡相不斯文,还会打呼噜。”顾妙瑛放松了一些警惕,带着少女的俏皮,冲着他笑。
谢昀一时如沐春风,他很喜欢她这般毫无芥蒂地亲近自己,而不是对待长辈的小心翼翼。
顾妙瑛昨日有些发热,抿了抿唇,感觉嘴巴有些渴。
“胆子如此小,想喝水也不敢说?”谢昀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回到床边,弯腰递到她的嘴边。
顾妙瑛心想他太善于观察细节,蛛丝马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想喝的。”
她伸手就想接过来。
“不要动,就这样喝。”谢昀躬下身子,迁就她的动作,“手臂再弄伤了,不怕痛吗?”
“自然是怕的。”
顾妙瑛侧过身来,就着他的手喝水,低着头,白色寝衣的领口微微有些松。
谢昀居高临下。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一截雪白似嫩藕的天鹅颈,折在他的眼前,若有似无,白花花的晃得人眼晕。
顾妙瑛喝了大半杯,心中想着他进来应当是有事,就问,“五叔可是有事?”
谢昀放下杯子,“章秀铭从你姑母处得知,你在我府中,于是一早过来接你去书院,顺道托我送你一只玉兔。”
章秀铭?
顾妙瑛愣着。
下一瞬,心脏忽然砰砰地直跳。
这章秀铭怎么回事,不是跟他留了话不要见面了吗?怎么还跑到此处来了。
今日若是真见了面,让他知道自己受了伤,万一传到姑母那里,岂不是白白让姑母担忧;又或者传到二夫人耳中,那就麻烦了。
她正有些心慌,又听谢昀道,“你害怕被你姑母知晓?”
顾妙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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