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晨光熹微。
谢昀醒来后只觉得头疼欲裂,脑中昏昏沉沉,太阳穴神经仿佛绞在一起。
昨夜子时才回,今日追查户部账目。
他眉心微微拧住,起身站在地上,整理衣襟的时候,忽然却从白色中单里落下一方汗巾。
汗巾落在地上。
江南绡纱的料子,用捻金丝线绣着一对精致的绕蝶海棠花。
谢昀觉得眼熟,弯腰捡起来,正是妙瑛常用的汗巾。握在手心,上头还留着他的余温。
谢昀愣住。
他竟揣着她的私密之物睡了一夜?
他只记得自己昨夜回来很迟,怕吵着她休息,于是推门进书房,走路都很轻。
却不知为何睡醒之后,怀中却揣着她的汗巾。
谢昀有些慌,那丫头从未送过他此物,难不成是他偷来的?他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孟浪。
而此刻的西次间,顾妙瑛也没敢睡太久。
她现下终于知道市场上泛滥的米粮从何而来——
本该是发放到山西、河南的灾粮,却不知被什么人拦截下来,大肆敛财。
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顾妙瑛心事重重,简单梳洗一番,推开房门,正准备去铺子里,找德山商量一番。
在这个时候,对面的门也开了,谢昀正走出来,与她的视线恰好对上。
四目相对。
两人都愣了一下。
顾妙瑛几乎一瞬就想起昨晚私入书房的事情,心里忽然没了底气。
她飞快地瞄了谢昀一眼。
此刻的他,双目清明,深不见底,犹似沉静的深海,丝毫不见昨晚的茫然——
他清醒了。
谢昀也正看着她。
他的身体有些僵,站在原地未动,好一会儿,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说点什么。
“五叔,你昨晚何时回的?”
顾妙瑛抢在他前头开了口,表情十分的自然,“可能是我睡得太熟,都没听见您开门的声音。”
“昨夜子时才回,怕吵着你。”谢昀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已经攥紧了袖中的汗巾。
他原本是想问问她,昨日是否去过自己的房中,落下了汗巾。
他想着,或许是他捡的。
可没曾想,人家压根儿就未进过他的书房。
——那这帕子,岂非真是他偷来的?
谢昀是个要脸的人,从来自律克制。
那帕子像是块滚烫的烙铁,烧得他浑身难受,连喉咙都热的。
他何时成了这般没皮没脸的轻狂之徒?日思夜念不成,就干脆跑去偷?
“你昨日下午,”谢昀有些不死心地开口,“也不曾经过我的书房吗?”
顾妙瑛一听“书房”二字,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
“不曾经过,”顾妙瑛心脏跳的厉害,面不改色道,“我知道书房是五叔的禁地,怎么还敢靠近,每次都绕着走。”
谢昀轻微地“唔”了一声,眉心拧住,像是在思量什么事情。
好一会儿,又扯了扯唇角,“我的书房并非什么禁地,你想进也可以。”
顾妙瑛说,“好。”
等谢昀出门,顾妙瑛才松了口气,提了裙摆,转过一道游廊,秋菊忽然小跑着进来。
“表小姐,千万不要出门,外面出大事了。”秋菊神色慌张地比划。
顾妙瑛心中一紧,“何事?”
秋菊喘了口气,急声道:“街面上突然就乱了,四处都是涌进来的难民,多得数都数不清,街头巷尾,四处都是奄奄一息的濒死之人。”
流民之乱!
顾妙瑛当即骇然。
——该来的剧情终究还是来了!
虽然因为她的乱入,书中的时间线出现了偏差,可是所有的事件依然会在某个时刻陡然而至,让她措手不及。
“表小姐您千万别出去,那些人跟饿鬼一般,看见能吃的就疯抢过去。”
秋菊话未说完,顾妙瑛已经提了裙角,快步往前院走去。
*
屋外疾风四起,乌云笼罩。
顾妙瑛坐在车内,只听得一路上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等她一进铺子,谈论的热火朝天的工人们忽然静了一下,随后“呼啦”一下子,纷纷围了上来。
“掌柜,您可回来了。”
田玉明激动道,“街面上您都看到了吧,流民进城之后,百姓官家全都人心惶惶,京中米粮被抢售一空,粮价一夜暴涨了十倍!”
“是啊,大家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等着您拿主意呢。”
其他人围在顾妙瑛身边,纷纷附和。
顾妙瑛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少年。
“德山呢?”她问。
“工长还没来。”
另一个年轻的工人望了望门外道:“他去打探粮价,应该一会就来,您不在的时候,都是德山兄弟在安排铺子里的事务。”
顾妙瑛记得他叫杨博,只点了点头。
为何一夜之间涌进来如此多人?
顾妙瑛行至柜台,问田玉明,“你有没有听说,这些流民到底是怎么进城的?
“哎呀,怎么没听说。”
田玉明从小在京中混,三教九流交友甚广。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听我外面的兄弟说,昨夜也不知道是谁,将东西城门的守备都给绑了,把滞留在城门口的流民放了进来。”
“这两道城门,一夜至少进来五六万人。”
“五六万?”
其他的工人惊呼道:“这可怎么办,这些流民肯定要把朝廷搞乱了。”
*
是夜,大雪。
谢昀彻夜未归。
流民入城,武帝震怒。
整个京都一夜之间动荡不安,群臣被连夜召集在御书房,商讨应对之策。
“京中各库房的存粮,三月前已尽数拨发至山西、河南灾区,库里就是一粒粮食都………都没有了......”
户部侍郎谢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是谢昀的二哥。
“混账东西!”
武帝一把操起案上的描金彩龙砚台,砸向谢征,“偌大的京库,一粒余粮也没有,真当朕老糊涂了吗?你就是自己不吃,也得给我想办法扣出粮食来。”
“臣无能,臣有罪!”谢征伏于地上,一动不动,额角流出鲜血。
武帝沉默了一阵,目光随之转向户部尚书王冠之。
王冠之心中一惊,立即噗通一声跪下。
“陛下,京中市场动乱,民众大肆抢购,各大米行皆已无粮可售。”
王冠之瑟瑟发抖。
市场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哄抢。
在此之前,京中米粮充裕。谁都不可能料到,一向稳如泰山的京都,能突然乱成一锅粥。
所有的百姓都慌了,疯了一样的屯粮。
“此刻就是拿着银子,都无法购入如此大量的米粮。”王冠之被抽了魂一般,伏于地上。
无粮可拨!
厅中的官员们哑然失声,皱眉叹气,最后都用无助求救的眼神望着首辅谢昀——
谢大首辅向来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只要有他在,群臣就能稳定下来。
谢昀站在大厅中央,肩背挺得笔直,目光冷沉如冰。
他正清查户部,逼太子吐出吞没的赈灾米粮。孰知却突然爆出流民之乱。
这其中又掺杂了多少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这些人是要用人命做赌注。
“父皇息怒!”太子李贤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疾呼道,
“现在当务之急,势必要先查清楚,到底是何人胆敢半夜私开城门,放流民入城。此人其心可诛,必为乱臣贼子啊,父皇!”
李贤伏于地上,痛心疾首。
武帝脸色倏然一沉,握紧了御椅把手。
太子此言,不偏不倚,恰恰踩到了他作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