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当日在神谷岭附近搜寻,接到哨箭信号,立即马不停蹄,寻至崖底。
眼前的一幕让他骇然——
谢昀后背靠在冷硬的石壁上,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像是一头被困于绝境的孤兽。
当时是早上,谷底光线清朗,却怎么也照不透他阴沉的神情。
“侯爷。”奉先一下子跪了过去。
“去追人。”谢昀慢慢地抬起头,眼底血红,像是被禁锢在黑暗中的一缕游魂,“立即把人给我追回来。”
他哑着嗓子,双目发直,浑身笼罩在绝望湿冷的迷雾中。
奉先后脊骨激起一阵惊寒,“属下不知,侯爷要追的是谁?”
四野空旷,荒芜人烟。
府兵们亦是面面相觑。
“一个年轻女子,身量不高。快去,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务必将她追回来。”
奉先惊悸不已。
当时就留下两名府兵善后,立即领着其他卫士追了出去。
然而不过是大海捞针,他们手中没有画像,仅仅凭着侯爷的几句描述,追踪几日都毫无头绪。
如今终于有了确切的线索,侯爷怎么又突然中止?
“你先出去。”画纸燃尽,谢昀坐在圈椅上,挥了挥手。
奉先告了退,将门轻轻带上。
屋子里陷入沉寂。
窗隙中有细风挤入,微弱到人体感受不到,却能卷起一抹未烬的纸灰缓缓落下。
谢昀揉了揉昏沉沉的太阳穴。
眼前又浮现出福禧堂里的那张脸,与初见时的落魄截然不同。
今日的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双清澈的眸子流转着笑意。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宛若黑夜中的一粒明珠,灿然生辉。
他不明白,明明在悬崖底下已经同床共枕;明明衣衫单薄,有了肌肤之亲;明明他都已经决意要娶她为妻。
她却又摇身一变,成了他的表侄女!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种叔侄关系意味着什么!
谢昀闭了闭眼,面上再如何平静,心中却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头顶,他真的不甘心她只是他的侄女。
片刻后,当他再睁开眼睛,眸中已是阴霾密布,像是卷入了从躯壳中生长出来的阴暗。
“奉先。”
“侯爷有何吩咐?”
“着人立刻去查这位三房的表姑娘。”
谢昀面沉如水,一字一字道,“有关她在江陵的一切身世,包括何时进京,途中经过哪里,事无巨细,不得有一丝错漏。”
奉先称是。
谢昀后背靠在椅背上,又道,“再送几只秋梨去表姑娘的房中,问她味道如何。”
*
于是乎,顾妙瑛就在深更半夜,很荣幸地得到了一盘硕大的秋梨。
嗯。
秋梨真的很大,堆在一只珐琅彩瓷高脚碟中,被灯光照得圆润光滑。
旁边的绿衣婢子笑容可掬,“表姑娘万安,这盘秋梨,是五爷亲自赏下来的,连夜让比婢子送来栖竹苑。”
顾妙瑛老老实实坐在圈椅中,默了片刻,心惊胆战地举起梨盘上的一把镶宝玉柄匕首,“他送梨就送梨,他送一把刀子做什么?”
匕首开过刃,在灯光下幽幽闪着精光。
后脊骨一凉,脑子里就忍不住响起了一句歌词,“送‘梨’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谢昀这是要送她去见黑白无常啊!
顾妙瑛捏着刀柄,脸色都白了。
绿衣婢子却笑盈盈道,“姑娘莫要误会,这把匕首,是专门用来给表姑娘切梨用的。”
她顿了下又道, “五爷说了,这梨要用刀切成小块,才容易入口。千万勿要空手捏出梨汁,不大文雅。”
顾妙瑛眼皮子一跳,立刻想起自己在悬崖下,力大无穷,直接用手指捏了梨汁喂他。
每每那个时候,小白花都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
后来他能说话的时候,喝梨汁之前,总是皱皱眉头,“谁家姑娘,这般野蛮。”
顾妙瑛想到这里,心里凉了半截,颤颤巍巍拿起一只梨,无辜道,“这么硬的果子,想来不是什么人都能徒手捏碎的,那该多么野蛮。”
碧心也连忙道,“是啊,我们小姐最是体弱,不大可能用手捏出梨汁。”
绿衣婢子就笑笑道,“那婢子现在就给表小姐切一盘,您尝一尝,婢子这还等着给五爷回话。”
顾妙瑛浑身一个激灵,“还回什么话?”
绿衣婢子神秘一笑,“五爷问您,秋梨吃多了,胃会不会疼?”
顾妙瑛脸抽了抽,直接躺平任嘲。谢昀这小心眼子,在玩猫捉老鼠呢。
*
王夫人连夜被谢老夫人训斥了一顿。
说她管教下人无方,一个奴婢都敢勾引主子。
王夫人大吃一惊,连忙辩解,“儿媳自知不妥,但是五爷如今年近而立,身边太过清净,连个孩子也不曾有。儿媳便想着哪怕先纳个通房,身边有个人照应着。”
谢老夫人冷声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丹杏是你的身边出来的人,到时候若能给容时诞下长子,少不了要抬为妾,你这是在打容时身边人的主意。”
谢老夫人侯府沉浮一辈子,心里比谁明白。
她素来不喜欢王夫人太过精明,但谢昀的婚事一直是她的心病。
王夫人慌忙道,“儿媳也是心急。”
“我们家长恒今年都已经娶妻,院里还有两个通房,儿媳三个孙子都满地跑了。五爷是叔父辈,却还是孤家寡人,儿媳也是好意。”
王夫人原意是为自己辩解,谁知谢老夫人听后,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个谢长恒,是王夫人的嫡长子,惯得实在是狠了些,十四岁就纳了院里的两个丫头为通房,十八岁污了户部司庾家的小姐王令宜。
王家为了女儿的名声,谢家又去送了重金求情,王令宜的父亲最终才息事宁人,同意将女儿嫁进谢家。
这般的膏腴子弟,王夫人还当成个心尖尖惯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儿子有什么错处。
谢老夫人越想越失望,“这个长恒你就不要再提了,你院里的事情我也不多说什么。”
王夫人还想在说什么。
谢老夫人摆摆手道,“丹杏必须要重重的罚,一个婢子胆敢勾引侯爷,按理说打死也该,给她留条命就不错了。”
屋外天光已经大亮。
顾妙瑛这一夜翻来覆去,彻夜未眠,瞪大一双眼睛,盯着床边剩下的几只黄澄澄的秋梨,整个人心乱如麻。
阴恻恻的声音,一直如鬼魅一般萦绕在她的耳畔。
梨吃多了,真的胃疼!!
顾妙瑛揉了揉脑袋,整个人都麻了!
谢昀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知道他的太多秘密,见过他华丽的外表下最落魄撕裂的躯体,看到他如困兽一般苍白无助地躺在雨水中。
高高在上的阁老,颜面无存,定然是杀她而后快。
顾妙瑛觉得自己真的待不住了,系统真要把她玩脱了,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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