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崇光此时才三十余岁。
现今还未大受打击,鬓染霜白,黯然退隐。
后来他女儿被人残害,自己也失去了一条腿,从此再未出现在朝堂。
此时的他虽闲云野鹤,可鸿鹄之志初显。只是苦于世无良主,只能将一腔悯世之心寄托于玩笑对答之言。
知客僧听完也大撼,合十道:“兄心有高志,不似肖想成仙之流。”
这世间且不论平民百姓,纵是有权势富贵之人,人人都想成仙,只因神仙不老不死,高居天庭,不为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起落兴衰而烦恼。
连古来帝王也修仙炼丹、问方求道,什么人比帝王所缺的东西还少呢?
窦崇光偏偏不。
他不去成仙,只要留在这人世。日日砥砺,以救万民。
两人大笑对答,须臾却察觉楼上还有人在,且一直看着他们。
两人愣了,一齐转眼望去,便看见了元苏苏。
窦崇光眨了眨眼睛,看向知客僧。
知客僧也方才反应过来,单手作礼,道:“这位女施主来此处观景,不知可需要奉茶一杯?”
“不用。”元苏苏就直勾勾地看着窦崇光,语气渐渐滚烫,直言不讳地说:“我很喜欢居士说的话。”
年轻的灵山居士还没有炼出厚脸皮,一时哑然摸了摸后脑勺。
最后也学着知客僧行了佛家礼,恭谨道:“多、多谢施主。”
元苏苏点点头:“不必客气。居士还要在此处布讲多久?”
灵山居士更加摸不着头脑,只能道:“还、还有些时日,如施主对这些佛法因果有兴趣,每逢五有庙会,只前一日至供墨楼下便可。”
元苏苏便笑了。
她端袖道:“若我是对你的治世之论感兴趣呢?”
灵山居士愕然。
半晌,抱着一脸“她说的是什么话”的表情转过头,看向同样呆滞的知客僧。
……
重活这么久以来,元苏苏终于对事情的发展有了些可以掌控的感觉!
陛下不可揣测、谢璩心思诡异,连谢无寄也暂时还不能掌控,自己身份尴尬。她对未来如何走向,始终都是不确定的。
她现在能做的事太少了。看似身份尊贵,所向披靡;实际上既无人马,也无影响力。
元苏苏越想越不对。
在京中时,元公爷给她请过不知道多少个西席。知道她是女孩子,也不过就拿些诗文经书来搪塞。成天在那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问他什么是明德如何明明德,便支支吾吾乱扯一通来敷衍。
最后还说她不用作八股文章,又不需治世理国,学这些无益,不如多读些怡情养性的诗赋,将来成个才女还可扬名一方。
元苏苏便拿起书来,当日便叫那师傅滚蛋。
元公爷是一个不爱读书的人,她娘又去得早。虽然留下藏书颇丰,在京中也数一数二,可谢璩谢璨、乃至谢无寄所学的东西,却好像离她很远。
前世她并不了解盐政。
也同样,对派系斗争的概念十分简单。
而那三人,不过是因为身份,只要他们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志向,便多的是人上赶着要教给他们。
他们自然拥有比她更长远的眼光。
而那时在她眼里,谁登基不过是谁受宠、谁心狠、谁有本事。至于其中多少拉锯筹谋、退让斟酌,却无从得知。
比如谢无寄真的仅仅是因为一手好字而打动大儒,得以回京的吗?
京中多出一个皇子是何等大事,岂会如此轻率。
比如当年陛下同意让她做三皇子妃,真的仅仅是因为她看中了谢无寄吗?
明明陛下之前有意让她在大皇子和九皇子之间做选择,她的婚事即便对于陛下来说,也是政治筹码,怎会因她的心意而决断。
……
元苏苏直到死了一遭,才开始渐渐地想这些。
前世,没有人让她想,也没有人愿意看见她想。
她身份足够尊贵,又有出人的美貌,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某个皇子的妻子、助力,更好一点是坐守中宫,母仪天下。
所以她需要明白什么呢?明白谁是皇位继承人就行了。
她的身份太高了,要是还对政治有见解,那很难说日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吕霍乱国、武后临朝,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事,《谷梁传》都写“毋使妇人与国事”,本朝以来更是极其防备后宫干政。说难听些,元苏苏是不允许有政治头脑的。
当全世界都有心欺瞒一个人的时候,她的世界便是这样的狭隘。
当全世界都有心欺瞒一群人的时候,她们的去路便如此的渺茫。
元苏苏的想法一向坚定自我,难以为外物动摇,可重生以来却被动摇了多次。
她发现身处的世界,远远比前世别人向她展现的复杂。
她是掌握先机,可谁知道这先机是不是别人做出来给她看的?
即便重生,也发现很多事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样,仍然要处处妥协。
犹如盲人行走于险滩,规避了飞湍,却还有急流。
她很不甘。
元苏苏急切地需要掌握更多,明白更多,即便是不依赖前世的记忆,也能够看明白局势的变化,和自身所处的境地。
灵山居士就是她想要的第一位老师。
此人并不看重男女之别,后来还收了些出色的女学生学习画技。却也因此被有心之人弹劾,污蔑他与学生的关系,使他名节难保,愤而辞官。
后来便一心辅佐谢无寄,直到自己也失了一腿和爱女,才归隐山林。
既然能教女学生学画,又能给妇人们讲解佛法,那教她观察时局又有何不可?
在眼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元苏苏胸口的那股郁气终于稍稍地抒发了出来。
从前只听说这个人神出鬼没云游四方,一般寻不见踪迹。却不想这样巧合,竟然在方寸寺里遇见了他。
只消过几日,她便来听灵山居士布讲,然后借机送上聘金,请为师傅,这样才算郑重。
只是不知道现在他认识了谢无寄没有。
元苏苏雀跃的脸色冷下来。
山道上铺着金黄落叶,尚且还带着雨后的泥泞。
山前的大道太过拥挤,元苏苏的轿子只往山后走。
这一带清净,闲置着许多从前虔诚礼佛之人修行的庵堂。随着年深日久,无人洒扫,不少都已被野草覆没了。
再过不久便是谢无寄该被人追杀的时候了。
那是冬末时节,寒风瑟瑟,连谢无寄的伤口也冻住了。所幸也是冬日,不然只怕他早已血尽而死,也不知道是谁追杀的他。
按元苏苏目前的眼光看来,只怕是大皇子和九皇子中的一位。
她猜想是九皇子想趁着大皇子坐守江淮,借机杀了谢无寄栽赃他。
这个想法很合理。
对于当下的他们二人来说,这个素未谋面的兄弟只是个小小的隐患,顺手一抹除去了便是,借刀杀人栽赃对方才是最大的用处,只是没想到意外碰上了她这个倒霉蛋。
罢了罢了!
有些事不能多想,越想越容易冲动。
元苏苏正沉沉想着灵山居士该如何安排,却听见外面有兵器锐鸣之音。
轿子顷刻间停下来。
护卫们一瞬间亮刀。
元苏苏震了一下,须臾才反应过来。
“林护卫!”她已迅速打开身侧的匣子,将软甲穿上,冷静高声问,“有人拦路?”
“是一帮山匪,大约五六十人,不足为惧。”林护卫迅速将轿子外的铁羽拉下,形如盾牌,严严实实地将小轿护卫起来,“用弓不过四斗,速将弓箭手拿下!”
元府的护卫在应对这种事上经历过十分专业的培训,元苏苏的保命宝物更是层出不穷。
元公爷怕死是出了名的,他淘尽了四海奇珍,一半护自己,一半护女儿,还有些从没见过人的,被他藏起来保护妻子的墓穴陪葬。
元苏苏应了一声:“你们小心。”便将兜帽戴上,掀开座椅,藏了进去。
袖中,还牢牢地揣着那把削金断玉的匕首。
这些天她从未离身过。
轿外兵器碰撞的锐鸣震耳,刀刃割过人体的闷声也惊心,不时有布帛撕裂和鲜血喷洒声,还有□□沉沉落地的声音,叫骂威胁的声音。
有人撞到轿上,轿子震了一下,旋即便是一刀将他挑开。
元苏苏随着轿子一晃,握紧匕首说:“我没事。杀!”
护卫知道她安然无恙,便放开了手脚。
元家护卫虽然不过十几人,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将对方的弓箭手拿下斩杀后,便再无顾虑,刀刀留命。
那帮山匪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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