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天已大暗,杂沓马车声似潮水般涌至醉兰榭金碧辉煌的大门。
掌柜自然听见了动静,刚想差小厮去探听是怎么回事,就见大堂当差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上了二楼。
担心雅间兴致被打搅的掌柜立刻低声斥道:“动静那么大做什么!”
“掌柜,掌柜。”小厮喘着粗气,“宫里来人了!”
掌柜一惊,“确定是宫里来的?”
“千真万确,我见马车上有龙凤旌旗,恐怕是紫极殿的人呢!”
小厮又焦急又亢奋,虽一直在京中,但能见到圣人身边的贵人的机会也是极少的,他忙问:“掌柜,我们该怎么办啊?!”
“他们现在到哪儿了?”掌柜到底是见过不少京城风云人物的老人,佯装沉着,“确定是往我们这儿来的?”
“确定,确定,如今头阵先行的马驹已经到了楼底了。”
既然如此······
掌柜瞥了一眼紧闭的雅间大门,低声道:“我下去恭迎,你在这等着。”
虽说探狱司都是群活阎王,他不敢得罪故而躬自伺候。但论身份尊贵,还是宫里皇权赫赫之人更值得他献殷勤些。
掌柜这么想着,刚往楼梯处走了两步,便见一人坐在担舆上往二楼来。
醉兰榭好歹是京中有名的酒楼,楼梯自然也是修得又大又宽,而台阶距离也是正正好好容易落脚的,因此前二人后二人抬的那担舆抬得也是四平八稳。
看着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掌柜的腿早早收了回去,在楼梯处躬自等候。
上了二楼,柳善落了担舆,笑着问道:“梁世子何在?”
“梁世子?”掌柜愣了下,探狱司主官裴六大人的名号太响,反而叫人忘了他原本更尊贵的梁国公世子的身份。
他反应过来后忙领着柳善往雅间走,“来了来了,世子爷就在这儿呢。”
掌柜心中纳罕发生了何事,便见柳善在雅间门口立定,温声朝里间问道:“世子殿下,陛下差我问您何时入宫,宫宴快开始了。”
木门很快自里分开,几道挺拔身影自里鱼贯而出。
柳善行礼被裴六扶起,裴六:“柳公公怎么还亲自来了。”
“陛下等你等不及了,怕您忘了宫宴的事或耍滑头不来,所以差老奴来接您与······”柳善的眼神在裴六身后众人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人群外的沈枝安身上,“与沈世子一同进宫赴宴。”
沈世子?!
探狱司好几人神色惊诧,他们从沈枝安行举中能看出她出身不凡,但却不知道她的地位竟与裴六一样!
而处在眼色中心的沈枝安,心中却恨不得将裴六千刀万剐!
圣人与她爹有年少共同征战的情谊,知道她入京了必定会关照她。
可问题在于,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沈世子”,藩王无诏不得入京,藩王世子也是同理。她偷偷跑到京城,这若是被圣人误会了,说不准还会疑心她爹是不是有所图谋。
沈枝安心中暗骂,定是裴六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将她入京之事说了出去,凭空捅出些篓子!
然而现在还不是和他算账的时候,沈枝安来到柳公公身前,敬重恭肃地行了一礼,道:“久仰公公大名,您辛苦了。”
柳善也恭敬回礼,“世子折煞老奴。”
言毕,柳善摆摆手,身后的小太监们立刻将白狐皮披风和红狐皮袖筒递给裴六和沈枝安。
“圣上体谅二位世子深夜进宫,路上恐有秋风,故名老奴携披风袖筒而来。”
沈枝安虽不明白这才初秋,怎么就用得上这些,但天恩浩荡,还是老老实实披上了。
柳善看着沈枝安俊美端晏的脸庞,再看身形也是英姿勃发,完全无辱沈郡王之子的名头!又想了想京中那些也继承了爵位的世子,各个年纪轻轻就大腹便便,和眼前这位沈世子可完全没得比。
他看着沈枝安身边的裴六又慈爱地笑了声,要说谁能与沈世子并辔同行,怕是只有他看着长大的梁世子了!
“二位世子随老奴一同进宫吧,圣上该等急了。”
柳善腿脚不便,上楼梯膝盖都承受不住,更别提下楼了,所以他便请裴六与沈枝安先一步下楼登入马车。
今夜的部署已然给众人安排好了,沈枝安点了点头,率先往楼下迈去,裴六则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柳善坐在担舆上被小太监们往下抬,看沈枝安略带怒气而裴六紧绷着肩膀的背影,心中暗自琢磨。
他怎么会从这从小恣意妄为的世子身上,看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呢?
一来二去已经戌时一刻了,如潮水般涌来的众人众马,也如永安江退朝般,往属于其人的紫极殿归去。
直到马车都已消失在大道尽头,门口送客的掌柜也没收回视线。
小厮手里托着盘子,好奇问道:“掌柜,您在看什么呢?”
掌柜捋了捋胡子:“我在京中也没听过哪位公侯伯爷是姓沈的啊,哪来一沈世子?”
“有啊,最近有家将军不久被封了伯爷么?”说完他端着盘子便往后厨走了,觉得自家掌柜可真有点神叨叨的。
“不像······”掌柜想了想,喃喃低语。
柳善对沈世子的那个态度,他总觉得这位沈世子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马车内,柳善早早命人搬来脚炉子,里面放着气味好闻的银丝碳,将整个车内都烧得暖暖的。
因知道裴六怕冷,柳善还特意送来了鎏金錾花手炉供他和沈枝安用。沈枝安道谢后便将手炉放在一旁,转眼便见裴六已经在膝上捧着了。
因为知道外面风声呼啸,马车内壁是用厚毛毡和棉絮缝制的,而车头也挂了棉制门挡,外头的人应当听不真切她们说话,所以沈枝安也不担心被人偷听了话,遭人揪出错处。
她忍不住嘲笑裴六:“你就那么怕冷?”
“年少时不注意防寒,老了什么毛病都会找上你。”裴六靠在裱糊了厚绢的车壁上,煞有其事地警告说:“小心风湿病找上门,那可疼死人了。”
沈枝安斜瞥他一眼,先兴师问罪,压低声音道:“你把我入京的事与圣上说了?”
“哪能,这你进了宫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裴六刻意卖关子,怎么也不说具体的。但他花花肠子不少,看出沈枝安担忧的事情,直白安慰道:“圣上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更没有忌讳沈郡王。”
这种事情,哪是裴六说没有就没有的。沈枝安撇嘴,只能暗做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力求今日在面见圣颜时不出差错。
“除了这件事,我还是别的事要问你,希望你莫要隐瞒。”沈枝安坐直了身子,语气严肃。
见她这副诘问犯人的样子,裴六也故作正经,“世子请说。”
其实沈郡王并没有为长子请封世子,但是代表景元帝的柳善都喊沈枝安为沈世子,那便是口头为其封位了。裴六跟着换了称呼,不再喊她沈公子。
沈枝安暗咬下唇,替兄长担下了这个称呼。
“我问你,我们今晚为何要给苏将军设圈套,此事到底与他什么关系?”
裴六还以为她会继续问类似“面见圣上应当如何做”之类的问题,再不济也该问问他“圣上人如何,好相处吗”一类的事,谁知她竟然还没从案情中出来,竟问的是这些问题。
裴六盯她半晌,认真起来,说道:“这件事与他关系极大,或许,他也是此案突破口。”
沈枝安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那二十五名女子,沈世子也分析过,为何手上戴了写有生辰八字的木牌,想来便是冥魂女子,这一点无错,探狱司也正是查到了这点,因此才领了差事,以调查花楼遗风的名头暗中保护那些女子。”
“然而。”裴六眼神暗沉下来,“刑宰司的介入导致保护变成屠害,我自那便开始思考,到底哪里泄露出去的消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