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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宗门叛徒

小说:

跑路太子被未婚妻正法了

作者:

笑灵偈

分类:

古典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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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摧树倒,血流漂杵。

没有太阳,长空却总是灰白的,像一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

阴冷的长风灌入零散的竹林,诡邪的腥气萦绕在废墟之上,经久不散。

很久之后,一双靴子踏过遍地碎瓦血泥,停在了头颅前。

那人半蹲下,耐心地捡起眼珠放回眶里,挥走飞蝇,捧着那颗头颅,目光描摹轮廓,扫过每一寸细节,。

头颅龇牙咧嘴,瞪着一双凹凸眼,也在看着他。

“喻卜大人。”

负责搜查的狴犴宫小道士从坍塌的长明殿中急匆匆出来,就看到了这令自己肝胆俱裂的一幕。

——地上整齐陈列着所有从山上搜集来的断尸残骸,勉勉强强拼凑出一具又一具,喻卜半蹲在那些尸身前,捧着颗断头陶醉地嗅闻着,修长的鼻梁几乎触到头颅的宽额,像极了恶趣味的吻,看的小道士鸡皮疙瘩飞一地,情不自禁大声道:“大人!”

“?”喻卜从沉醉中抬头。

小道士被那黑黢黢的眼睛盯得心里一毛,梗着脖子道:“长明殿搜完了,所有死者都在这里,请大人查验!”

喻卜轻轻搁下头颅,站了起来。

他穿着身朴素的黑色劲装,剑鞘上刻着一个掐金边的“玄”字,悠然踏着步子在二十二具尸身前踱来踱去,鹰一般的目光从薄薄的眼皮底下钻出,忽然一顿,停在了某具尸身的手指上。

喻卜看着尸体嘀咕。

“不算宗主一共五十三,宫主带走了二十一个,还剩,嘶,还剩……”

“还剩”了半天。

小道士离得不远,听得一清二楚,终于忍不住:“还剩二十二个,大人。”

“……我知道!”喻卜瞪了他一眼,“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回狴犴宫。”

小道士:“查完了?”

“完个屁!”喻卜冷笑,“告诉玄部那群废物,吃鞭子吃上瘾了,同光宗的尸体少了人都没发现,不想干早点去跳崖,省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

小道士愈发糊涂了。

喻卜大人这意思,尸体对不上数?

可是整座山上搜出来穿着道袍的,明明就是二十二具啊。

“同光宗内只有剑修,常年练剑的人无名指和拇指下方会生茧,这具尸体的茧却长在食指和中指。”

喻卜踢了踢脚下僵硬的尸体,拍走衣角的苍蝇,重重道,“——这是个弓箭手!”

小道士猝然一惊。

他瞥了一眼弓箭手被划得稀烂的脸,头皮发麻,阵阵寒意从脚底攀升。

小道士是今年刚考进狴犴宫的新人,在喻卜手下工作还没多久,却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伪装尸体,无非是想掩盖身份。

这种情况下,不是主谋,就是共犯。

……同光宗,怕是出了一个叛徒。

***

二月二,龙抬头。

东南之地气候湿润温热,虽然是二月,却已经春风拂面,热阳刺顶。

南妻山脉如美人卧倒,拂荒城门口,一条望不到头的车流绵延接续。

“阿婆,好多人呀。”

一辆破破烂烂的牛车挤在豪华的马车中间,小孩站在青牛旁边张着嘴,粉嫩的牙床上东倒西歪的躺着,字句漏风一样从那些细牙中钻出来。他伸手拉了拉老妇人的衣角,想要回答。

老妇满头银丝,沟壑纵深,悠哉答道:“莲花经坛一年一开,当然人多咯。”

前头的马车忽然掀帘,探出一个执扇束髻、白头粉面的贵公子来。

“老人家,你也是奔着莲花经坛去的?”

两人的形容与装备天差地别,但见老妇泰然自若,丝毫不见怯:“听闻今年经坛请来了云一大师,原本按照惯例,一月前就要开,为了等大师生生拖了一整个月,我这把老骨头,临死前也想开开眼那!”

公子执扇掩面大笑:“以道观之无贵贱,老人家,请!”

人流继续缓缓前进,城门上方,“拂荒城”三个大字反射着太阳光,沉着气俯望大地。

城脚下,数个草棚支起,雪白的蒸气袅袅,炉灶里的火烧得正旺,脸蛋红铜的膳夫拎着笊篱捞龙须面,往鲜汤碗里一倒,再撒上脆青的葱花。小二功夫到家,手上两碗肘上两碗,步子流水般顺滑,吆喝着就端到了桌上。

一双筷子迫不及待地比了比,挑起一束汤面就往嘴里送,果不其然被烫了个热泪盈眶:“喔喔喔喔……”

——房璃捂着嘴,烫的眼泪滚下来,在脸上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面碗的白气凝在叆叇上,房璃缓过劲,摘下叆叇擦了擦,短暂地搁到一旁,继续鼓着腮嗦面。

相比她这副饿死鬼的模样,陈师兄显得要矜持许多。

他摇摇头,面条蘸汤吹了吹,放进嘴里。

……再冷静地吐了出来。

两个人一边狂喝凉水,一边唏哩呼噜蹭着拂荒城开设的免费面棚。望着从城脚下过去遥不可望的车队,房璃宛若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一边喝面,一边随口就道:

“莲花经坛有这么受欢迎?”

不想此话一出,周围瞬间有数道利剑般的目光射过来。房璃到底有些长进,不待师兄提醒,已经自觉失言,捏起手指在唇前拉了一下,果断闭嘴了。

从金蟾镇出来以后,两人一路南行,听说了不少事情。

同光宗灭门的消息在通天域已经沸沸扬扬,狴犴宫亲自接手调查,除了满山的血泥尸骸以外,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非外人介入,就只能是内部问题。

此案案动静太大,狴犴宫如今一边审查尸骸数人头,一边到处寻找幸存者。

房璃逃出来以前留了个心眼,把两具竹林内的尸体伪装成同光宗弟子的模样,还特意划花了脸。

她想让菁国太子自此彻底死在那座山上。

如今回想,这种手段太仓促,不无拙劣,但得了自由身的房璃决计不会让自己再落入他人手里;至于陈师兄,他嘛,一心只想找到宗主的下落。

在避开狴犴宫这件事情上,两人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为了不惹人注目,陈师兄褪去道袍,换上了一身干练白棕色劲装,看上去就像个穷游到此的侠客。

“慎言。”陈师兄道,“若说这拂荒城集的是天下经法心经之精华,莲花经坛便是镇城之宝——你可知拂荒城第一任城主是谁?”

话说到这,房璃也猜出了个大概,一根纤指往上,眸中灵光微动。

“飞升啦?”

“不错,”陈师兄点头,“第一任城主如今已是天宫灵官,莲花经坛就是他的飞升之地。”

怪不得,怪不得。

别说这神神道道的经坛真有什么,光是这一个“飞升地”,就足以吸引天下名流能士。

毕竟飞升的机缘可遇不可求,就算只是来蹭个好兆头,那也是值得一蹭的。

房璃咬着筷子,把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甩出了脑袋。

这年头空有一身本事不行的,没钱租芥子舟,陈师兄和房璃只能走走停停,接点不痛不痒的委托充当路费。

走到拂荒城时,口袋已经比羊粪蛋还光了,一碗面下肚,汤都溜了个干净,房璃舔舔唇,填饱的肚子让她的底气失而复归,豪气云天把碗往桌上一搁:

“进城!”

——赚,路,费!

通天域统共分为四大区域,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分别由四大城池作为核心镇守:拂荒城,无涯谷,乌莲池,破金山。

这四大镇地受神域直接指挥,负责通天域境内所有修士的管理与教育。同光宗隶属无涯谷。

四大镇地各有各的特色,相比较而言,拂荒城最大的特点,是书。

还有经法。

甫一进城,便觉气候宜人,香氛扑鼻。

书肆书摊俯拾皆是,汇流四海八荒心法术语古典秘籍,随时随地大浪淘金,街边三步一念经、十步一辩经。

耳畔隐约缭绕名师谱作的经法文乐,含商咀徵,似神吟似偈语。光是站在这,就通体舒畅,呼吸松快,识海前所未有的明朗,即使是愚钝的庸才,也不禁产生了一种体悟极妙,通达大道的错觉。

街上的学术氛围相当浓厚,人影错落,观点墨点齐飞,时不时就要拉住一个路人分辩,逼得房璃这样的学渣不得不到处绕步走。后来绕无可绕,干脆闭上耳朵装聋作哑。

她很喜欢热闹。

但不喜欢这种热闹。

“你先前不曾来过,此地经堂汇集天下名师,亦有大能隐匿江湖后在此地传道授业,去看看也好——”陈师兄转向房璃,习惯性问询,“你上次心经默写多少分来着?”

房璃顺手从路边的稻草靶子上取下一根葫芦鼓转了转,漫不经心道:“没及格。”

陈师兄:“……”

那更要去听听了。

陈师兄在心里盘算着。

柏氏的委托不难,那之后,定要带自家这不成器的师妹去好好熏陶一下。

“你站在此处不要走,”陈师兄说,“我去打探点消息。”

房璃乖巧点头,待师兄前脚刚走,她立刻抹步子就近挑了一家糕点铺子钻进去,片刻后走出来,怀里多了袋炒松子。

人太多了,城太大了。

裹挟在声色洪流中,有一瞬间,房璃感觉脚下踩过某个柔软的物体,她没在意,摇头晃脑地磕松子,可是下一瞬,就对上了双怒气冲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瞪视着她,房璃意识到什么,低头,对方洁白如玉的靴履上多了一个新鲜的深色脚印。

房璃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城外踩过一团牛粪。

“抱歉。”

察言观色技能被动触发,事实证明试图用眼神的真挚换取体谅是个概率性事件,对方不仅没有熄火,反而冷笑了一声。

转头跟旁边的同伴道:“拂荒城什么时候连乞丐也能进了?”

“……”

房璃一件衣服从北穿到南,饱经风霜,全靠师兄给掐净身诀,看上去确实不甚体面。

再仔细一看,对面这几人穿的道服制式统一,华美的绣纹织在缎袍一角,革履衣冠,剑鞘上不是镶金就是带玉.

——豪门大派的气场呼之欲出。

反观她,无依无靠,背后只有一个死了一半的宗门,还是曾经。

房璃笑了。

她可真会踩。

事出有因,房璃也并不想横生枝节。经过短暂的思考,她抬起右脚踩向左脚,嫌不够似的,还贴心地碾了碾。

崭新的绣花鞋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脚印。

“……”

房璃:“这位少侠,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她的嗓音平和,悠悠扬扬。

街上人不少,来往都是四海八荒的人物,时不时就有浅淡的目光一擦而过,显然目睹了这一场人多欺负人少、大宗霸凌小人物的闹剧。那几个弟子的脸色登时红了,一口气喘在心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不怕争不过,就怕对方连争都不想争。

脸皮厚些也不是不行,但这里是拂荒城,来来往往多少眼睛,谁脸红脖子粗,落到旁人那里,难免要多几种说法。

擦肩而过,被踩的弟子瞪了房璃一眼,拂袖匆匆离去。

“那是青山门的弟子。”

陈师兄的声音从脑后响起,“你又惹到谁了?”

“……”

房璃扭身扮了个鬼脸,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柏府坐落在城东,标准的阔气派头,按照柏夫人给的地图,两人上午进城,午时就找到了。

朱门大敞,走出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来,定睛一看,修为都在金丹左右。管家在门口送行,看见走上前的陈师兄,和颜悦色地问:“这位道长也是来看病的?”

陈师兄点点头,简略地掏出一卷纸:“贵府夫人所托,还请行个方便。”

管家接过纸卷展开,看清字迹后面色微变,客客气气让路:“少侠请。”

陈师兄踏进门,房璃跟在后面,被一只手突兀拦下。

“这位姑娘,”管家心平气和,“请你在外面等候。”

陈师兄解释:“她和我一起的。”

管家没有收手,冲着陈师兄颔了下首。

“小姐病情特殊,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请少侠谅解。”老管家站在台阶上,俯望的角度让他那对浑浊的眼珠里蓄了几抹光,冷冷地切在房璃身上,语气却还保持着和善,“这位姑娘,委屈你在门口稍作等候。”

陈师兄:“她不是……”

房璃仰头,迎上老管家倨傲的注视。

可以理解,毕竟她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既没有精纯的灵力,也没有显赫的华服贵赏。

只是一介凡人。

凡人在通天域是没有地位的。

陈师兄脸色一变,抬脚就要往外走,这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从内府赶来,看也不看管家的脸色,越过陈师兄,径直对着被拒之门外的少女哈腰道:“普璃姑娘是吧?请进请进。”

他推开管家的手臂,虽然是面向房璃,但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姑娘是我们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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