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羡屋舍的门是虚掩着的。
“师兄。”李垂容伸手扣了两下。
没有回应。
于是她又敲了两下,力道要比前面更重一些。
“师兄,我刚从师尊那边复命回来,前来看望你。”李垂容双眉蹙紧,心口有些发堵,总害怕闻羡出了什么事。
受刑台上,蚕骨之刑被他强制破阵,要想不受个什么伤出来根本不可能。
何况她心有疑虑,这一变数更让她难懂。闻羡遵守礼教惯了,怎会连掌门的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把她救出来。
这时,房门慢慢从里推开,乍眼望去,室内却没有人。
她抬脚直接踏进了正房,这间正房离闻羡的居舍有些距离,她估摸着男人应该还在休憩,于是便在这等了会,开始无聊地打量着这墙壁上挂着的字画。
从此处回头望向开阔门庭,山石点缀,曲水淙淙。
只是她不知,正房有一扇屏风。
闻羡透过屏风的间隙,目光冷冽又滚烫地窥视着她。
身上那方遭千刀万剐般的蚕骨凌迟痛楚,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便一点一点地开始驱离。
闻羡看着一袭白衣素衫的李垂容在他的正房内穿行,盈盈之间,一举一动都像是画上的仕女走了出来。
目光依次聚焦到她的发、眸、唇,逐渐游离开来。他不清楚是何时对她如此上瘾的,也许早在他们还未成道侣之时。
他是修仙界趋之若鹜的正道魁首,肩负兴旺宗门义务,端方有耻,从未将这些心思暴露过一丝一毫。
何况他们早已殊途不归,她是魔君,他是掌门,早在她决心离去那日,他们便再无情分可言。
可是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她牵着,仅是对方一个举动或是一句言语,就能使他溃不成军,摒弃一切前来救她。
好在,幻境内闻羡还可以多看看她。
他轻轻阖上了眼,这一刻,他竟不负责任地想着,若是被永远困在镜妖的幻境里,貌似也不错。
她忽而被案几上的书籍吸引了视线,刚靠近些许,却听见身侧的屏风之后传来了动静。
衣物的摩挲窸窣声。
李垂容身子一顿,视线转向了屏风处。
什么情况,闻羡就在这,知道自己进来了还不出声?
她试探性地出声道:“……师兄?”
正当她即将越过屏风时,闻羡正巧款步而出,俩人打了个照面。
“…容儿?你怎么在这。”他的表情稍稍讶异,嗓音清润。
“我还想问师兄你呢,知道我进来了还在那看什么?”李垂容偏了偏头,语气有些不悦。
“你误会了,我适才刚捏传符回来,怕是赶巧了。”
“……啊,这样吗。”她张了张口,有些若有所思。
瞧着闻羡面容清疏,声色不动,看着说得过去,何况他也没必要撒谎,更没理由偷看自己。
思及此,李垂容松下了心,决定不再去想。
“你的伤严重吗,听姝儿说你是强行破阵把我救出的。”她脑中极力转着,努力回想着二人之前是道侣的相处模式,尽量让自己声音从容。
“先前服过内丹了,倒是这外伤不知从何下手。”他唇边轻轻牵起一笑,如沐春风。
“那怎么行,我替你上药。”李垂容不假思索地开口道,只不过话一出她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稍有凝固。
呃……这外伤,是要看伤到什么地方了来着。
她快速打量了一眼闻羡,他这身上皮肤暴露的地方看着都完好无损……要是上药的话岂不是只能脱衣。
气氛霎时有些凝滞,李垂容心下十分尴尬。同时她心中不断祈祷着,快说不用劳烦她了,快说啊!!
谁知闻羡略一点头,脸上还挂着方才的笑:“如此甚好,有劳容儿了。”
李垂容:“……”
道侣之间脱个衣服确实没什么,曾经她也不是没看过,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李垂容很难再有当时无所谓的心境了,这要是装起来岂不是太困难了。
她忽然后悔说出那句话了,自己这张死嘴真是什么都往外说,给她添了个麻烦。
“……那你脱衣吧。”她尽量语气平和开口。
二人来到榻上,闻羡半倚着台面,眼眸低垂着,纤长的睫毛覆盖其上,一只指骨分明的手缓缓动手宽衣解带。
室内昏暗,空间狭隘又逼仄,两人间的距离极近,带着循序渐进地,令人无法忽略的旖旎。
他的伤痕集中在腰腹薄肌处,道道鲜红醒目,她的眸间被那些刺目的红唤回了点清明,视线复杂。
闻羡作为她的道侣,可谓是尽职尽责、关怀至极,她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无论是外貌身份,还是性情以及待她入微,都无可挑剔。
他应是真心爱过自己的。
李垂容的良心不免稍稍受到了些谴责。
“容儿。”他似是看透了她在想些什么,轻声开口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着少女眸光散出的哀虑,闻羡心下感受到了不少慰藉。
她还在乎自己,便是最好。
李垂容手心攥着药瓶,轻咬了下唇瓣:“你可别动啊,应该会有点疼。”
“好。”
细腻的指尖触上肌肤,他差点没忍住轻哼开口,把那声不堪死死抵在了牙关,状若无意。
少女温凉的指尖在他腰际游离,低垂着头,烛光勾勒出她柔和的眼睑,而她的眸光清澈,丝毫没注意到他快要被击溃的防线。
闻羡轻阖上了眼皮,感受着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气息,理智将失控的心绪一点一点剥离,便强制自己去想破局之法。
怕她涉险,他自入瓮中,必须要将她从幻境中救出。
所以,他实在没有空暇去管这些汹涌的心绪,他必须要定下心来。
但是只要他一想到李垂容现在怕是早已对他死心,如今所做出的种种亲近不过是逢场作戏,心还是像被剜了般疼。
不知为何,他蓦然回想起二人初结道侣之时。
那时他早已暗慕她许久,却只能暂时当好一位净云宗大师兄的身份,绝不能逾礼,更不能做出越过此身份的事。
他暗自筹谋,一点点降低了她的防线,端着师兄的架子宽慰她,引导她,直到让她完全信任自己。
然后乘人之危。
天知道那天李垂容轻轻踮脚,红唇落到他的颊边时,他内心有多么的狂喜。
如今却成了沤珠槿艳,宛如泡影。
“师兄,上好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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