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的大牢内,天窗漏下几隙光。
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垂容稍稍抬了抬疲惫的眸,窥见游廊上一道雪胎梅骨的白衣。
声音顿住,停在了青阶下。
“…哈,真是意料之外,你竟会见我。”她双唇翕合,声音气若游丝。
仙锁遍布,李垂容整个人被铐在空中悬着。净云宗的捆仙锁极为悍戾,囚人但凡运作灵力敢反抗一毫,便会承受蚀骨钻心之痛。
来人声音古井无波般开口:“掌门来见重叛之徒,应许不奇怪。”
重叛之徒…是了,她李垂容如今是叛逃宗门改投魔族的重刑犯,闻羡是正道魁首的大宗掌门,二人早已云泥之别。
这般境遇,竟让她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闻掌门,抛开如今立场,我们还曾是朝夕相处的同门,更是如胶似漆的…”
她略带轻谑的话语还未说完,一道剑光打来直冲天灵盖,被她偏头躲过,嘴角还噙着笑意:“…前道侣。”
闻羡眉头紧蹙,微微咬牙:“李垂容,世风月下为鬼为蜮者难明其心,你不是不知净云宗对待叛徒的手段。”
她不自觉笑出了声,眉眼倏然扬起如墨描雪砌,带点狡黠:
“士别三年,你现在是在恨铁不成钢么,还是说要对我用什么手段?”
“这些我会与长老们一同商议,在此之前,我要确认你的动机。”
闻言,李垂容仰了仰头,视线直直看向他:“我的动机,我能有什么动机?成王败寇,被抓回来了而已。”
“你能骗过那些后辈,却骗不了我。当年都能与众长老周旋的游刃有余,你的叵测心思怎可能隐匿许久突然出现又轻易落网。”
“你想多了。”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若危及同门,我不会心慈手软。”
音色如霜雪般泠泠,却还是稍稍烫到了她的心。
不远处持剑而立的闻羡面无表情,昔日情怯润泽的凤目此时变得沉重渊深,眉梢眼角尽是疏冷。
李垂容叹了口气,眼底落下了道阴影,又徐徐开口:“你还是跟原来一样,这般自持迂腐,死心眼的嘴脸都没变。”
“你说的不假,但如今我为掌门,你乃御下之囚,今昔不同往日了。”
“…嘘,差不多了,我不想听了。”她似是察觉了什么后便开口打断,指尖悠悠打了个响指,身上的锁链旋即七零八落粉碎落地。
李垂容缓缓抬首迎上闻羡粹然睁大的眸,朝他促狭一笑:“好歹是个大宗,却不想后辈净是群饭桶。”
“我曾经也是掌门预选人之一,怎会连个捆仙锁的破决都捏不出来。”
瞧见闻羡周身灵力盘衡一副应战姿态,她不惊不慌,“哎呦先别着急嘛,听——”
“嘭”的一声,上方似是楼宇炸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接连数道,就连大牢深处都有些隐隐发颤。
李垂容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那副天真面貌落在闻羡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残忍,“你要是现在跟我打,怕是护不住你的宝贝弟子们了。”
“你!”闻羡攥紧手心,指骨被捏的有些发白,像是极力控制着自身情绪。
他们是如此的了解彼此,就像她知道他的慈悲心肠一样。闻羡同样也知李垂容是何等聪颖,绝不会如此轻易的缴械投降。
她方才与自己周旋,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一个时机。
他立即转身抬脚飞出大牢,却在将出之时侧头回眸,不知为何,李垂容竟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悲伤。
悲伤?错觉吧。
她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袖口上的灰,掌心外翻,一道灵决似朔风回雪般击向天窗,而后飞出大牢。
外面的景象着实壮观,山间白雾若聚若散,琼楼玉宇错乱坐落其中。如若忽视炸毁了的那几座,美的还真真好似幅山水画。
对此,李垂容这个始作俑者甚是满意,但顾不得欣赏,她赶忙朝着预定地点飞去。
预定地点是个斋房,接壤在净云宗几座山峰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翩然而至,几名身着黑衣的同伴早已等待多时。
“没伤到什么人吧?”
“放心,依照圣女指令,都把他们引到山脚了。”里面领头的黑衣人冲她颔了颔。
李垂容长舒了口气,又问:“东西也拿到了?”
“回圣女,拿到了。”
“很好,事不宜迟,走为上计。”
正当她领首打算打道回府时,强风掠过,一道倩影伫立在院门口处,后面还站着…闻羡!
“…真是阴魂不散。”李垂容咬了咬牙,定定看向不远处那两道白衣胜雪的人影。
对面为首的女子轻咬了下唇珠,稍稍躲避视线,眉目不忍,“嫂…垂容姐。”
李垂容神色不改,缓缓持剑指向二人:“我与闻羡早已不是道侣,以及,现今你我不是同门,闻长老还是早些改口为好。”
晨雾凄清,闻姝鼻腔有些发酸,声音隔着雾气传来有些缥缈:“不,我不信!你定是有苦衷的对吧。”
“让你失望了,并无苦衷,全乃本人意愿。”她持剑的姿势未改,不曾有一丝松动。
话毕,那女子登时便红了眼眶,泪不受控制自眼角滑落,“你我同门百余载,我知你心性,怎会如传言所说弃明投暗。你尽数说罢,我信你。”
啊呀…这话听了还真是引人动容。
李垂容阖了阖眼,“当年你哥若是如此向我保证,我可能真的一个感动下来全盘托出了。”
闻羡依旧不语,那双适才刚见不久的凤眸朝她看去。
“可惜啊,他是个窝囊废,我怎可把信任拖注给一个毫无指望的人身上。”她略一挑眉,冷嗤一声:“我不过是想求一个公允罢了,此处无法让我寻到,但魔族可以。”
闻姝急忙上前一步,“那可是魔族!心性暴虐嗜血,寻常修士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李垂容没有回答,浅浅歪了歪头,将视线看向闻羡,“你可知,掌门之位即使我不犯这重错,也依旧不是我的。”
闻羡听后眉心一动,似是不解,她见状继续缓缓开口:“在师父眼中,我一直是个花瓶,就算我天资要高过你,就算我一直勤勉修炼,我也只不过是长得好看、能被你拿得出手的道侣而已。”
“花瓶只需要好看就够了,不用有能力和思想,如果具备了这两者,它只能迎来被打碎的下场。”
空气静默,更显天地寂寥,闻姝神色像是乍然开悟,目光惊骇。看在眼里,李垂容将手上的剑收起,眸光闪烁。
“师父早已忌惮我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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