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火辣辣的刺痛,腰间不断渗出的温热,都在无情地宣告着身体的迟钝与失利。每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刀锋,都伴随着肌肉因过度紧绷而产生的酸涩和心脏近乎痉挛的狂跳。这种濒临绝境、束手束脚的感觉,与在莫比迪克号上与伙伴们对练时截然不同!那时的比斯塔队长,刀光如水银泻地,却总在最后关头化作拂面的柳枝;乔兹师傅的钻石撞击沉重如山,却始终保持着令人安心的分寸。她可以尽情闪躲、尝试反击,即使摔倒,也只会换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马尔科先生无奈的治疗。
可现在……
为什么?明明这个挥舞双刀的家伙,动作比乔兹师傅笨拙得多,速度比不过哈尔塔队长灵巧的十分之一,力量更是远逊于阿特摩斯先生……可为什么自己就是打不赢?为什么每一次想要突进、想要用爪子真正触及他的身体时,身体深处总会传来一阵细微却顽固的滞涩?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关键处卡住;又像是一道无形的锁链,缠绕在挥出的利爪之上。
是因为……害怕吗?
害怕那真正会切开皮肉、斩断骨骼的冰冷刀锋?害怕受伤流血的疼痛?不,不是的,虽然总是娇气的撒娇,但那更多是希望得到关注,她并不畏惧□□上的痛楚。
那是什么?
就在她再次被逼退、手臂添上新伤的瞬间,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如同深水炸弹般在她脑海炸开——这滞涩,这束缚感,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仿佛直接书写进她基因底层的某种程序!一个被反复灌输、刻入骨髓的禁令:不能杀害人类。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一冷,脊背瞬间爬满细密的寒意。
“不能伤害人类”——这个她最厌恶、最抗拒的概念,像一条阴毒的锁链,直到今天仍在试图捆绑她的意志,否定她作为“人”的正当性。实验室的白大褂们一边将她改造得非人非兽,一边却又用这条准则来界定她的“错误”,仿佛在说:看,你不配拥有人的身份,因为你本该如此,你和“人”是不同的,你本质上是危险的、需要被约束的,“东西”。
就在她因为那一丝莫名的滞涩而再次错失良机,被霍克狞笑着逼退,左臂上又添一道新鲜血痕时,几种声音同时刺入了她的耳膜:
莉娜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惊叫:“小狸姐姐!小心后面啊!” 那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担忧与恐惧,为她的险境而颤抖。
周围海贼们更加猖狂、带着残忍兴味的嘲笑:“哈哈!快不行了!”“船长!这野猫爪子还挺利,待会儿拔光了看她还怎么蹦跶!”
还有……
二楼窗口处,那个她最熟悉、最信赖的声音,平静地、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如同定海神针般传入她混乱的心神:
“小狸,相信自己。”
艾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他就在她耳边低语。
“你可以的。”
你可以的。
简简单单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猛地敲击在她心灵深处某个一直紧绷、甚至被刻意遗忘的枷锁上!
“喀啦——”
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源于精神层面的脆响。
是啊!这个仗势欺人、只会欺凌弱小的所谓“双刀”霍克,和白胡子海贼团那些真正强大、如山如海、却将力量用于守护家人的大家比起来,根本弱得不堪一击!像泥沼边的癞蛤蟆对着星空狂吠!
我想要保护什么?
我想要保护莉娜那样清澈却被迫哭泣的眼睛,想要保护那些在夹缝中努力维持一点温暖与生计的人,想要保护那些……或许依旧麻木、但不应被如此践踏的普通生活。
我想要守护什么?
我想要守护艾斯哥哥带回给我的这片广阔而自由的海洋,想要守护莫比迪克号上那份喧闹却真挚的温暖,想要守护老爹认可我时,那份沉甸甸的、名为“家人”的归属感。
我想要拥有什么?
我想要拥有像艾斯哥哥那样,燃烧自己、照亮前路、也能庇护所爱之人的强大力量!不是被关在实验室里评估的“基因优势”,不是被黑街法则逼迫出的求生本能,而是真正由自己意志驱动、用以践行心中道义的、堂堂正正的力量!
我不是永远需要被护在羽翼下、只能咪咪叫着寻求安慰的幼猫!
我是小狸!是被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亲口承认、被全船伙伴接纳宠爱的家人!是白胡子海贼团的一员!
“吼——!!!”
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少女清越与猫科动物原始野性的低吼,猛地从小狸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性的力量,让离得近的几个海贼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的眼神,在这一吼之后,彻底变了。
之前那些紧张、犹豫、因陌生战斗和无形束缚而产生的迷茫与滞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锐利如冰的湛蓝。瞳孔收缩,目光锁定霍克,不再关注他挥舞的刀光,而是聚焦于他身体运动的轨迹,肌肉发力的征兆,呼吸节奏的变换——那是捕猎者的眼神,冷静、专注、精准,不带丝毫多余情绪。
霍克被她陡然变化的气势和眼神刺得一怔,刀势不由自主地缓了半分。
就是这微不可查的刹那!
小狸动了!她不再被动地等待间隙,而是主动创造机会!身体以一种近乎违反人体工学的、猫科特有的极致柔韧向内扭曲,整个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贴着霍克右手斩来长刀的刀锋“滑”了过去!冰冷的刃口擦着她腹部的衣料,带起一丝凉意,却未能再伤她分毫。而在身体扭曲、与刀锋擦过的同时,她的右爪——五指已然完全弹出,寒光凛冽,不再是试探,而是灌注了全部决意与力量——如同蛰伏暗影中陡然刺出的毒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探向霍克因挥刀而门户大开的左手手腕!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牙酸。
不再是浅尝辄止的划痕。五根尖锐的指甲,毫无阻碍地、深深地刺入了霍克左手腕的肌腱与骨缝之间!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小狸的手指和霍克的手腕。
“啊啊啊啊——!!!” 霍克发出一声杀猪般凄厉至极的惨嚎,剧痛让他整条左臂瞬间脱力,手指一松,那把一直握在左手的、沾染过无数鲜血的长刀,“当啷”一声,沉重地掉落在尘土之中。
小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插入手腕的右爪猛地向下一扯,借力将身体拉正的同时,左拳已然紧握,由下至上,如同一记精准的铁锤,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霍克因吃痛而大张的下巴上!
“咔嚓!”令人心悸的骨裂声隐约传来。
霍克被这一拳打得脑袋猛地向后仰去,眼前金星乱冒,惨叫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含糊的呜咽。
紧接着,小狸支撑身体的右脚如同鞭子般扫出,一个干净利落的扫堂腿,精准地踢在霍克已然虚浮的双脚脚踝处!
“砰——!”
尘土飞扬。
“双刀”霍克,这位悬赏金一千五百万贝利、在这片海域作威作福许久的恶霸船长,像一堵被抽空了根基的土墙,沉重地、狼狈不堪地仰面摔倒在地,激起一片烟尘。他试图挣扎,但下巴的剧痛和手腕的创伤让他一时使不上力气。
而小狸,已经如影随形般跟上。她单脚前踏,稳稳地踩在了霍克厚实的胸膛上,微微用力,便让后者又是一阵窒息般的闷哼。另一只手的利爪并未收回,就那样悬停在霍克的眼皮上方,指甲尖端距离眼球不过毫厘,冰冷的寒光倒映着霍克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小狸微微俯身,蓝色的猫瞳冰冷地俯视着脚下这个瞬间从猎食者沦为待宰羔羊的男人。她的呼吸因为刚才一连串爆发而略显急促,脸颊和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几缕黑发被汗水黏在额角,但她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里面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经历过挣扎、最终冲破束缚后的、凛然的威慑与淡漠。
“你……你……”霍克吓得魂飞魄散,喉咙里咯咯作响,先前所有的凶狠、淫邪、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绝对力量差距和死亡威胁时的惨白恐惧。他连一句完整的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整个港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真空般的死寂。
所有海贼,无论是霍克的手下还是其他船只上看热闹的,全都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目瞪口呆,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接受!那个不可一世、双刀令人闻风丧胆的霍克船长,竟然……竟然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被这个看起来纤细娇柔、刚才还被压着打的猫耳少女,以如此干脆利落、近乎碾压般的方式击败了?!而且那最后几下……狠辣、精准、毫不留情,完全不像一个新手!
小狸缓缓收回踩在霍克胸膛上的脚,悬在他喉咙上的利爪也悄然缩回,变回普通的手指。她没有再看地上瘫软如泥的败者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需要被扫开的绊脚石。她转过身。
阳光正好破开云层,金辉洒落,照亮她染血的侧脸和挺直的脊背。她看向不远处——玛姬阿姨早已冲了过来,将吓得呆住、忘了哭泣的莉娜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拥抱着失而复得的全世界,妇人压抑的抽泣声低低传来。而莉娜,那个瘦小的女孩,正从玛姬颤抖的肩膀上方,睁大了一双泪痕未干却亮得惊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小狸看着莉娜,看着那双眼眸中倒映出的、站在光里的自己。她忽然觉得,手臂和腰侧的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充满力量的情绪在胸腔里鼓胀。她努力回想艾斯平时胜利后那种爽朗又有点臭屁的笑容,试图模仿。她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再次叉在腰间,对着莉娜,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混合着疲惫、释然、以及一点点小得意的、灿烂到晃眼的笑容。甚至还学着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手势,笨拙但用力地对着莉娜比了一个“V”字。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周围依旧沉浸在震惊与死寂中的人群——那些麻木的居民,那些惊疑不定的其他海贼,那些尚未从船长惨败中回过神来的霍克残党。晨风扬起她沾着灰尘和血迹的黑发,她的声音不再仅仅是清脆,而是带上了一种初试啼声的、清越而坚定的穿透力,用尽此刻所能汇聚的全部力气,清晰而响亮地宣布:
“听着!我是小狸——”
她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二楼窗口,那里,橙色的帽檐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颔首。她回过头,语气更加笃定:
“隶属于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再次引起一阵低低的、含义复杂的骚动。白胡子!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传奇,是庇护,也是绝对的威慑。
小狸的目光扫过那面依旧挂在狰狞大船上、却在晨风中显得有些颓然的双刀骷髅旗,一丝迟疑掠过心头——这样做对吗?这样说可以吗?但她想起艾斯那句“想做就去做”,想起莫比迪克号上大家守护岛屿时的样子。她压下那丝迟疑,抬起头,声音掷地有声,在这寂静的港口上空回荡:
“从今天起,这个岛——”
她伸手指向脚下这片饱受欺凌的土地,指尖还沾着霍克和自己的血。
“——由我们白胡子海贼团接管了!”
沉默。
并非欢呼,并非感激,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持久的、近乎凝滞的沉默。这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蔓延过街道,淹没了小狸声音落下后的余音。
居民们脸上的惊恐并未完全褪去,空洞的眼神里也没有燃起希望的火花,只是多了一层更复杂的、近乎麻木的观望。对他们而言,“海贼”就是海贼,无论旗号如何变换,无论言辞多么漂亮,本质上都是强大的、无法反抗的暴力集团。从“双刀”霍克的残酷掠夺,换成“白胡子”或许相对温和的“接管”,他们的生活依然是被支配的、需要缴纳“费用”的、在夹缝中求存的。被压迫的命运,在这个大海贼时代,仿佛是无数岛屿上空恒定的、灰暗的旋律。他们早已习惯,甚至学会了不去期待改变。小狸那充满热血与个人英雄色彩的宣告,尚未能穿透这层经年累月积攒下的、厚重的现实冰层。
而霍克海贼团的残党们,在经历了最初的呆滞后,终于被恐惧彻底攫取。他们看着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的船长,看着那个站在阳光下、明明带伤却仿佛不可战胜的猫耳少女,再看看二楼那个一直沉默却让人更加胆寒的橙色身影……最后一丝抵抗的念头也烟消云散。
“跑……快跑啊!”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如同丧家之犬的哀鸣。剩下的海贼们顿时如梦初醒,连滚爬带,丢盔弃甲,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疯狂地冲向他们的船只,甚至有人慌不择路直接跳进海里拼命游过去。起锚的号令带着哭音,帆缆被胡乱扯动,那艘狰狞的大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仓皇调头,向着远海逃窜,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螺贝岛的轮廓。
唯有莉娜。她被玛姬紧紧抱着,却努力转过头,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不再是恐惧,而是某种滚烫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东西。她透过朦胧的泪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个站在尘埃与阳光中、发梢染血、笑容灿烂、仿佛全身都在发光的猫耳少女。那个身影,为了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像野草一样的孤儿,挺身而出,与可怕的恶徒战斗,并且……赢了。强大,美丽,又带着一种让她心口发烫的温暖。她用力地、用力地睁大眼睛,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一刻,将这个身影,深深地、永不磨灭地镌刻在自己稚嫩却早熟的心版之上。憧憬与崇拜,如同种子,落入了被泪水浸湿的心田。
……
直到霍克海贼团的船只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外,港口令人窒凝滞气氛略有缓和,小狸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下来。这一松弛,手臂和腰侧伤口那被肾上腺素压制的刺痛,便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噬咬上来。
“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低头看向自己左臂和腰间被划破的衣物和渗出的血迹。
几乎就在她发出痛呼的同时,一道温暖的气息已然靠近。艾斯不知何时已经从二楼下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先仔细地、快速地将她从头发丝到脚尖扫视了一遍,确认没有更严重的创伤,目光在她几处伤口上停留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心疼,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专注取代。
“别动。”他低声道,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一些。他变戏法似的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干净的棉布、清水瓶和一小罐马尔科特制的、带着清凉草药气息的伤药。他先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浸湿棉布,动作轻柔,一点一点擦拭掉她伤口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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