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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交易
叹息声中,那人的手指如同一层轻纱,在她背上轻轻拂过。渐转灵敏的肌体,忠实地反映了天芷此时的感受,光滑的背肌开始抽搐,证明这绝不是一次愉快的体验。
定在她脑后的手指,警告她不能做出蠢事来,但却无法阻止她已恢复大半的思维。
只一瞬间,天芷便对自己眼前的情形有了初步的了解。
如此幻术!你是谁?
嗓音还有些沙哑,但是其中迸发出来的张力,却已经体现出一宗之主的镇静与强势。
若不看眼前的情形,还真的很难分辨出究竟是谁受制于人。
后方那人失笑道:上人暂时不用费心考虑这个了,只需要知道,本人此时存了个施恩图报的心思,想从上人这里,弄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还请上人合作。
施恩图报?天芷冷冷一笑,身后这人怕是没有半点儿请的意思,分明就是拿她的性命做要挟。
只是,就算虎落平阳,她也不会容忍自己被犬欺,对她这种层次的人而言,所谓要挟,不过就是个笑话。
听到天芷冷笑,那人也哈哈一笑。
有谁能想到,一代不夜城主,正道宗师,竟然曾与**妃子这等荡妇**磨镜消遣!啧,都说迷琅连湖为此界胜景,原来只是上人寻欢作乐的淫窟,好,好得很哪!
那人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天芷听了,却好像被一记重锤轰在脑中,她身子一震,喉间迸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怎知道迷琅连湖?
耳中只听得对方低笑不停,更令她心神不定,疑窦丛生。难道是刚刚的迷神幻术?
可是刚才她固然神思纷飞,但毕竟回醒得快,也不可能说起迷琅连湖这处地名,那人又怎能如此笃定?
越是这样想,她心中便越发地纷乱起来,忍不住便要回忆当时遭遇迷神幻术时的情景,只是才想了几个片断,她心中一紧,猛地明白过来。
混帐,你耍我!
心口因为猛然迸发出来的怒火而胀痛欲裂,她口中一甜,一口心血涌上,若不是被那人护着心脉,可能就要立毙当场,当然,她绝不会表示出一星半点的感激。
这都不上当,真难对付!
那人再次施展迷神之术未果,话音中便有几分赞叹,但更多的还是调侃:上人何必动怒,而且,也不用惊讶。本人自有可信的信息来源,倒是上人自己,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伤势才好。
说着,那人又嘿嘿
笑了一声。
传闻中上人素来是看不起人的只是今日也不知被多少人看不起了……自然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绝地一击。只可惜便不说此时上人欲振乏力便在当时上人也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啊!
天芷沉默不语。
那人似乎很是多话一旦开口便滔滔不绝。
上人突入夜摩天看起来是莽撞之举而实际上怕是颇有几分算计的。当然这一连串事件变化迅速没有人能扣准每一个细节但上人只需要把握住两个关键事态变化便将尽在掌握之中。
其一上人非常清楚为了避免与正道宗门结下不共戴天的死仇或者还有其它一些原因古音不会轻易对上人下杀手。
其二对古音来说鲲鹏老妖的威胁要比上人来得更直接一些。所以
嘿嘿鲲鹏老妖论心机、论魄力比之古音差得太远一心只想着趁乱拉出点儿势力单干连鸠占鹊巢的胆子都没有。
在这一点上古音倒是看走了眼!
究其两点再加上上人怀中这颗造化金丹便知道上人那拼死一击不过是个假象或许上人确实想要置古音于死地但却没有赔上自己性命的打算!
上人其实就是行欲取先予、实则虚之、计走连环的法子。而若再想得绝一些若上人伤势转好甚至还能再进一步将前面独力闯关、与鲲鹏合谋、甘受羞辱包括最后全力一击全化为层层铺垫……
便是为了使古音她们认定上人已经技穷至此放松警惕使上人得以化明为暗窥其新旧力道相接的虚弱之际行博浪一击!只是嘿上人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这长空飞雪。
话话间那人的手指轻触了天芷背心的伤口。
在断笛被取出之后这怵目惊心的血洞已在真息维护之下迅速收缩愈合此时碰来只是微痒而已。
只是天芷清楚得很皮肉伤势好说但内脏伤势实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心脉若断若续兼又元神受创气脉循环崩坏恐怕就是服了造化金丹也只能暂时续命而已。
在她这种层次上对生死之事的看法与常人大异当此关口心志反而越发坚定。
在后面那人耍嘴皮子的时候她已借着脑子清晰的空档将事情前后思索了一遍。
此时趁着那人口中一停冷冷开口道:废话连篇离题万里难得你那同
伴有这么好的耐性!
此时她虽然六识衰弱,对气息感应很是迟钝,但她仍能感觉到按在她后颈的手指温度,与背上那手指颇有差异,便是触感也有细微的不同。
更重要的是,说话这人,虽然中气充沛,极有气势,话语中却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味道,与刚刚那驱毒时,举重若轻,有大家气度的手法极不相符。
只是后面那人的脸皮厚度也是了不起,方一窒,便又笑道:怎能说是离题万里呢?我只是将上人所经的几个关节指出来而已。
其实关键便在鲲鹏反戈一击的时候,不管那时古音等人是否有所准备,以上人五色神光的精妙,突下杀手,成功率可要比后来强得多了……上人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天芷心神微颤,其中缘由,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得多。
然而,她只能深深地吸入一口寒气,竭力保持着心神的稳定。
理性与直觉同时告诉她,对方正是千方百计地挑动她的心防,如果此时心动,前面等着她的,便会是一场比死亡更惨痛百倍的劫数。
在死前,她要撑住。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在长篇大论之后,那人却蓦地沉默下来,只是将手掌贴在她背心处,将肌肤的热力缓缓渗透进来。
良久,那人终于开口道:玉骨冰肌,不外如是。
这话轻薄得很,然而那人诚挚满满的语气,还有那似赞似叹的尾音变化,便赋予这词句别样的涵义,就如同看着一幅绝顶的艺术品,行将付之一炬时的惋惜。
黑暗中,传过来一声女性低低的嗤笑。
那人只若不闻,径自叹道:上人在笛子穿心之前,已经移去要害血脉,只是长空飞雪摧心蚀神,阴毒之至,已经超出上人的估计。
但更要命的,还在于上人精修数百年的心魔,重创下反噬自身……我就不明白,堂堂正道宗门之主,为何要去修我们这种邪门歪道?
听到我们一词,天芷心中又是一动,但她依然冷笑:你也知道心魔精进法?
后面那人轻笑出声:上人何必矫情?对敝人身分存疑,直说便是。当然,敝人也不会解释什么,只是想对上人说,如上人这般人物,当是此界之瑰宝,若是就此蒙尘陨落,可是让人伤心得很呢!
他语气越发地轻浮起来,天芷正待斥喝,背上便是一沉,劲力透体而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与之同时,由于外力的入侵,她已然崩坏的气脉循环牵动全身,气血逆行,竟是遍体
无一不痛那种挫骨断脉的苦处不亲自经历一遍当真是想也想不出来。
只说话的工夫又严重了。那人似是并不打算用这个来折磨她只是针对这种情况评说。
肌体伤势还在其次
若真死去倒好说万一这乱神境况恶化上人灵识尽灭只存着生灵本能步入魔道……嘿不知上人可有阴重华那般造化另起炉灶扬名于世哪?
天芷似乎已听到了心中咯吱咯吱的晃动声只是她却没有这么容易屈服她将脸贴在冰面上用寒气来封堵越发脆弱的心防与之同时她开始准备解脱的步骤。
黑暗中又是一声叹息:千古艰难唯一死我辈修士更是如此。上人难道就不考虑下自救之道吗?
天芷心中猛然一紧接下来便听那人悠悠地道:上人心窍受损又受心魔反噬若依着贵宗心法自然回天乏术。然而若换个角度来看倒也不是没有希望……上人可愿听我道来?
黑暗中又是一波长时间的沉默然而天芷的情绪却不像表面这般冷静而是如同大江湍流般激荡不休。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挣扎叹息声再度响起─上人处心积虑不惜身陷险地务必击杀古音而后快。嘿这贼老天专门与人作对眼下上人在此垂垂待毙而那古音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又能一展长才将此界搅得天翻地覆各人遇合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闭嘴!
天芷脱口喝斥后面那人当真停了口只是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哼笑声音低弱却实实在在打中了天芷内心最脆弱之处。
是了这种拙劣不堪的激将法她怎么就受不住了呢?
此刻她最清楚不过那人说了这么多其实归根究底也就是当年她听古志玄冷笑的那几个字罢了─妳是要死?要活?
当年她没有求死而今又怎么自打耳光?
自嘲的笑声在胸口震荡最终还是没有溢出来她只是静了静然后用最平和的语调说道:空口无凭!
这一句话便等于是态度的彻底变化。
后面哈的一声笑那人的手掌从她背上拿开稍后贴在她脑后的手指也移了开去。
只是那人却不正面回答她而是又晃了晃装着造化金丹的玉瓶低声道:这金丹只能蕴厚元气却难再造生机上人还是不服的好。当然更关键的是
……
黑暗的空间内,紧接着便响起一串口诀,天芷细细听来,心中亦是连跳不止。
这口诀字意古奥,诘屈聱牙处很是让人头痛,但是以她的见识,却非常清楚:这是一篇极其诡异却又极致精妙的法门,只是诵念之际的音节转折,便有由外而内,荡涤气血的效用,如此神妙,是绝骗不了人的。
更重要的是,听其中字意,竟尚有几分熟悉,又听了一段,她忽的猛然醒悟。
心魔精进法?
那人大笑道:正是如此,而且,比上人先前所修炼的不知要强上几倍!更重要的是,其死中求活之道,正是上人此时所急需的。
天芷在心中细细品味这篇法诀,懂得这类层次秘法者,在此界当真是屈指可数,她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低哼一声道:后面呢?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天芷微微一怔,便明白过来。她低声冷笑,也不着急,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着身体略回复了几分力气,便支着胳膊,一丝丝地抬起半身,摸索着一侧的冰壁,盘膝坐了。
这个过程中,那人没有表示什么,天芷却因为裸露的背部抵住冰壁,而微生寒意。
但至少让她从心理上找回了些依仗。
这时她才说道:你想要些什么?
黑暗中响起一声低笑。
上人坐拥宝山,占了大头,自然是由上人自决。
这个回答出乎天芷的预料,她也因此更迷惑于那人的心思指向。不过,做了数百年的宗主,她不可能被这种事情难住。
飞速地将自己所拥有的本钱在脑中过滤一遍,她缓缓开口:你刚才说,我错过了杀掉古音的良机,确是如此。不过,你是否想知道,我为何错过?
那人轻哦一声,旋即道:愿闻其详。
这便是第一宗交易了。
天芷终于捉摸到了对方的一点儿思路,唇角则勾勒出一线冷诮的弧度:原因说来也简单,我高估了古音的实力,更准确点儿说,古音的实力在我预料之外,因为……她比之当年的水平,大大不如了。
不如当年?
不错,远远不如!我不讳言,当年在迷琅连湖时……说到这个名字,天芷的语气稍稍僵滞了一下,方才道:那时古音修为远胜于我。若我估计不错,那恐怕已是赤子真一的境界,压制真人境的我,易于反掌!
黑暗中响起一声惊咦,而天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道:而如今,且不论
她手段如何,本身实力,至少掉了一个层次。
至于这其中原因,我倒是有几分猜测……
便在这里,她卡住了。
黑暗似乎凝滞了一下,然后,那人便笑了起来:不错,只这个消息,便值得三句口诀!
那人倒也爽利,当即接着上面所诵念的句子,又多说了三句,四五十字。末了又好心提醒道:这一篇基本法门,约有两千余字,百句上下,上人要记得了。
天芷又是冷笑:我说出猜测和消息来源,又能得几句?
若是详细真切,又牵扯到敝人所关心之事,十七八句也是可能的。
黑暗中,那人说得轻松自在。
只是,上人务必知晓,敝人求的便是详实二字。且敝人深知轻重缓急,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搅风搅雨,保密这层,上人大可放心。另外,这生意也不仅限于消息之类,有价值之物,敝人来者不拒。
欲盖弥彰!天芷心中已有大略的轮廓,只是暗中冷嗤,末了,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若我所料不差,古志玄已被他那侄女儿杀了!
这有限的空间内,气氛忽的就僵滞了。
此次天芷没有半点儿滞涩,一刻不停地说了下去,只是语气却变得悠远深长,耐人寻味─那应该是离上次四九重劫还有十四年的时候,十一月十一,正值北海莲聚,我去夜摩天与古志玄相会……
那夜,古志玄很奇怪,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却都不怎么记得了。只是,接下来,他到海底拾了一颗虹影珠,用赤炼银索串了送给我,之后说的那句话,我至今记得……
对某些人来说,破执除幻,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别看我,我就是在说妳啊。其实我的意思就是:看得更清楚些,总能找到目标不是?
天芷悠悠的语句在冰层内回荡,也许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尾音的起落中,似乎有着遥远回忆中的余响。
那一夜,她得到了一串美轮美奂的虹影珠炼,同时,也得到了永世难忘的不堪记忆。
犹记得,那人─古志玄,在微笑中的一击,将她脉穴锁固,使她像婴儿般脆弱无力,正如今日。
然后就是古音,那个怎么也看不透的敌人,像是收债一般,从古志玄手中将她接去,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而她却看到了,古志玄在松手的那一刻,露出的表情又是何等的苦涩。
接着便是噩梦般的日夜。
似乎是老天故意与她开玩笑,当然,更可能是虹影珠炼的功劳,古音两人预
定的迷幻香气没有起到效果,她用最清醒的神智,经历了那数个日夜的煎熬,记下了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谈话。
在之后的百余年间,这些画面、言辞,便成为她永远无法遗忘的梦魇,缭绕心间。
而此刻,她就在一种莫名心态的支配下,将这一切,向着一个身分未知的人物娓娓道来。
微妙之至。
古音杀了玉散人?
留下天芷在冰洞内修习《血神子》,李珣穿出冰层,怔怔地看着这永夜之地永无止息的风雪。
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偏偏在兴起这个念头之后,他脑子里面好像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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