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城郊,千户食邑的广袤封地,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铺展,如同一幅枯黄与灰褐交织的、凝固的画卷。衰草连天,冻土如铁,几处稀疏的村落,低矮的夯土茅舍蜷缩在光秃秃的树木下,烟囱里冒出的稀薄烟气,似乎也被冻僵在空中,带着一股萧瑟的寒意。封地边缘,象征“少上造”爵位的界石孤零零矗立,上面新刻的“禾”字,在冷硬的风里显得有些单薄。
一辆裹着厚厚毛毡的牛车,碾过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吱呀作响,打破了封地的沉寂。禾秋知裹着厚厚的灰鼠皮裘,掀起车帘一角,清冷的目光扫过这片荒凉。没有想象中的欢呼,没有感激涕零的农人,只有远处村落口偶尔探出的、带着麻木和深深戒备的几道目光,如同警惕的野兔,一闪又缩了回去。
“工师……不,内史大人,”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小石,声音带着初到陌生之地的拘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前面就是主邑的官廨了,看着……挺旧的。”他指着远处一片由高大夯土墙围起来的、略显破败的建筑群。
禾秋知放下车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新得的、沉甸甸的“治粟内史”铜印。秩千石,总领农桑百工,食邑栎阳千户……陛下的恩宠与信任,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上。但这片封地的死寂与戒备,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她因“金鳞”大获成功而沸腾的热血上。
官廨比她想象的还要破败。大门上的朱漆斑驳剥落,门环锈迹斑斑。庭院里积雪未扫,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个穿着陈旧吏服、面黄肌瘦的小吏畏畏缩缩地迎了出来,领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吏(自称田啬夫)躬身行礼,声音干涩:“下官栎阳田啬夫杜衡,恭迎内史大人。官廨简陋,委屈大人了。” 他身后几人眼神躲闪,带着一种深深的疏离和不易察觉的麻木。
禾秋知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他们冻得发红的手和单薄的衣物,心中了然。她并未在意官廨的破败,径直问道:“封地丁口、田亩、赋税、仓廪、工坊、匠役名册,一应卷宗,速速呈来。”
杜衡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连忙应诺:“唯!唯!下官这就去取。”他转身吩咐几句,一个小吏小跑着去了。
禾秋知在唯一一间还算干净、但依旧寒气逼人的正堂坐下。冰冷的案几,冰冷的坐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尘土味和若有若无的霉味。她裹紧了皮裘,心头那股沉甸甸的感觉愈发清晰。这栎阳,绝非乐土。那“杜”姓啬夫……让她本能地联想到咸阳那位被夷了三族的田桦。同姓?巧合?还是盘踞此地多年的宗族势力?
很快,几卷蒙着厚厚灰尘、竹简颜色发黑的卷宗被抱了上来。杜衡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卷,干咳一声:“禀内史大人,栎阳千户,实有丁口……三千七百二十一,其中丁壮……一千零五十三……”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麻木,报出的数字却让禾秋知眉头紧锁。丁口不足,丁壮比例偏低,这意味着劳动力严重不足!
“田亩几何?上田、中田、下田各占多少?”禾秋知追问。
“额……田亩……总计约合……一万五千余亩……”杜衡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有些躲闪,“上田……不足千亩,中田约三千……余者皆……皆下田薄地,或盐碱荒滩……”
禾秋知的心沉了下去。万顷良田?笑话!这分明是贫瘠之地!下田薄地占了绝大多数!盐碱荒滩?这比关中常见的黄土塬地还要糟糕!
“赋税呢?仓廪存粮?”
“赋税……去岁征粟米……三千石……仓廪……存粮……”杜衡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不足……不足五百石……”
不足五百石?!禾秋知猛地攥紧了拳头!这点粮食,连封地官吏和戍卒的口粮都未必够!更遑论支撑她来年开春推广“金鳞”所需的庞大籽种和劳力消耗!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几乎窒息!陛下的信任,千斤重担,却压在了这样一片贫瘠、荒凉、甚至可能暗藏凶险的土地上!
她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和寒意,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杜衡躲闪的眼睛:“工坊何在?匠役几何?冶铁、木工、陶器,可有人手?”
杜衡被这目光刺得一哆嗦,连忙低头:“回……回大人,城东倒有一处旧工坊,是前朝所遗,早已废弃多年……匠役……匠役……”他支吾着,“本地匠人多依附城中杜氏等大族……官家……官家并无常设匠役……”
依附大族!官家无人!
禾秋知彻底明白了。这栎阳千户食邑,不过是个空壳!真正的资源、人力、乃至人心,都牢牢掌握在当地豪强,尤其是那个“杜氏”手中!她这个陛下亲封的“治粟内史”、“少上造”,在这片土地上,恐怕连个有技术的铁匠都指挥不动!
“系统!”禾秋知在心中厉喝,一股憋屈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压力在她胸腔里燃烧,“扫描此地土质、气候、可用资源!检索‘极端贫瘠土地改良方案’及‘初期破局关键点’!点数……我还有多少?”
**【扫描中……栎阳封地,土质以盐碱、沙化为主,有机质匮乏,冬季严寒漫长,春季干旱多风。可用资源:少量劣质煤炭(石炭)、废弃工坊地基、廉价人力(需整合)。检索完成:**
1. **‘盐碱沙化地快速脱盐培肥技术(深沟排水+秸秆还田+绿肥轮作)’需点数:25点。**
2. **‘小型高效蜂窝煤炉及煤球制作技术’(利用本地劣质石炭)需点数:18点。**
3. **‘基础土法水泥制作技术’(利用废弃工坊石灰窑改造)需点数:20点。**
**宿主当前点数:108点。】**
劣质石炭?废弃工坊?禾秋知眼中精光一闪!破局点,或许就在这里!保暖和基础建设,是凝聚人心、撬动资源的第一步!
“兑换‘小型高效蜂窝煤炉及煤球制作技术’!”她毫不犹豫。点数瞬间降到90点。清凉的信息流涌入脑海:炉体结构、通风设计、耐高温黏土配方、煤粉与黄泥比例、压制成型模具……清晰无比!
“杜啬夫!”禾秋知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即刻派人,收集城内外所有废弃石炭矿渣!越多越好!再寻会制陶或泥瓦活的匠人,无论是否在籍!还有,将那废弃工坊的钥匙取来!本官要亲自查验!”
杜衡被禾秋知骤然转变的气势慑得一怔,下意识应道:“唯!下官……下官这就去办!”他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小吏去执行,自己则亲自取来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
城东废弃工坊,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时间遗忘的伤口。坍塌的土墙,倾颓的瓦顶,巨大的土窑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里面塞满了枯枝败叶和厚厚的灰尘。寒风穿过残破的窗洞,发出呜呜的哀鸣。但禾秋知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那巨大的窑体结构,扫过地上散落的、黑乎乎的劣质煤块(石炭),扫过角落里堆积的黄土。
“好!好地方!”禾秋知眼中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燃起了灼灼的火焰!这窑体,稍加修葺,就是绝佳的煤球干燥窑!这石炭,正是蜂窝煤的原料!这黄土,是绝佳的粘合剂!
“阿姜!小石!”她转身,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亢奋,“清理场地!把这窑洞给我掏干净!老驼伯,带人筛煤粉!按三份煤粉、一份细黄土的比例,加水调和!要匀!要粘!”
“杜啬夫!让你的人,去找韧性好的藤条和硬木!越多越好!我要做模具!”
她的指令如同连珠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急切!阿姜等人早已习惯她的雷厉风行,立刻精神抖擞地行动起来。杜衡和他手下的小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手足无措,看着禾秋知挽起袖子、亲自拿起铁锹带头清理窑洞的灰尘,更是目瞪口呆!这位新来的女内史……不按常理出牌啊!
废弃工坊瞬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战场。禾秋知身先士卒,灰尘沾满了她的皮裘和脸颊,她却浑然不顾。在她的示范和指挥下,巨大的窑洞被清理出来,劣质的石炭被敲碎、过筛,黄土被细细筛过,按比例混合、加水搅拌成粘稠的煤泥。几个被临时找来、原本一脸不情愿的泥瓦匠,在禾秋知精准的指导和亲手示范下,笨拙却认真地用藤条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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