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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杀谁

小说:

桑田呀沧海

作者:

又一山

分类:

古典言情

信是寄出去了。

但田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每天跟古人斗智斗勇讨生活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于是决定破罐子破摔。

倘若这次再走不上避世计划的正轨。

她就直接冲进山当野人去。

去他娘的计划。

县令的带篷马车比来时蹭的敞篷驴车更豪华、平稳。

一路无话。

只黑狗在车前车后忙探头。

一见来往相错的同类就猛叫两声。

狗臀摇得几近抽筋。

整个一狗仗车势,十分招摇。

安复县近期的谈资怕是都要着落在她们身上了。

车只开到翠竹里外的官道上。

沿途奔忙的农人看来的是马车。

认出车夫穿的圆领吏袍。

脸上立刻郁下去,眼里频频闪过担忧。

以为又是来颁布新令,征缴赋税的。

直到看到马车停一会离开,才放下心来。

从车里下来的人他们不认得。

但那身衣裳他们认出是孙家的。

于是,消息很快传开。

田桑从姚颂那儿要了一大袋子胡饼和一缸酱瓜菜。

回到翠竹山下的茅草房,已是太阳西斜,残影余晖时。

“该死,竟忘了再问他要几斤灯油!”田桑微皱眉。

一想起这东西,她不禁发哕。

因为本朝的贫苦百姓是用不起昂贵稀有的蜡烛的。

这里离海不过三百里。

所以鱼油成了照明的首选。

每每点燃,就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还有那什么燧,”田桑又跺了下脚。

她是想说火燧。

接着又哭腔嚷道:“哎呀,这古代照个亮怎么这么费劲呐!”

一进屋,除了稻草就是泥巴墙和泥巴地。

她都有些佩服自己,能在这破地方呆这么久。

屁股终于落了榻。

两人一狗各一饼,就着酱瓜菜吃得那叫一个香。

吃完饼出门一看。

天边就剩一丝天光了。

她赶紧叫起丫头奔到院外的水井边。

两人合力,颤颤悠悠的摇动汲水的吊杆。

好容易捞了半桶。

结果丫头手滑,水桶又‘噗通’掉下去。

溅起的水花却只洒了黑狗一脸。

黑狗玩性大发,迈腿冲井口吠两声。

井壁反弹的回音立时就将它震跑了。

丫头笑了,田桑更乐得开怀。

她们接着打上来半桶水。

田桑将就那桶用手给丫头洗脸。

然后又将自己的脸打湿了便算。

不得不说,这少荤腥油水的饮食,是好的。

虽然容易饿,但体态轻盈了不少。

脸上也不大出油。

再不用考虑什么氨基酸,什么水油平衡洗面奶、洁面泡那些花头了。

洗完脸。

田桑又将丫头拉到路边。

随手揪起一把野草,去掉叶子,再对折隆起。

一把纯天然的简易牙刷就做好了。

这是她的发明。

效果堪比正紧刷牙的八成。

也不用担心那草有毒。

因为黑狗经常吃。

这就洗漱完了。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爬到半空。

不看手机、不玩游戏的世界更疯狂。

精神更振奋了,脑子更清醒了,觉来得更早了。

田桑趴在榻边的窗框上仰头望着发毛的月亮。

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人到了吗?”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月光透过树丛,影影绰绰照在一个男人脸上。

竟是戚家少主戚威。

那日赔了田桑十两金的那个深明大义的帅哥。

斑驳的暗影遮了他大半张脸。

余下一眼,阴晦、狡狯。

他正盯着山下茅屋的动静。

“下午就出发了,走时还藏了把剪刀,算时辰,该到了。”身后一个矮他半头的男人恭敬答。

就是那日在孙宅,跟在戚威身边的仆人。

“为什么不是柴刀?他来杀人,带家里的柴刀才更合理呀!”戚威问,语气平淡而戏剧。

那仆人愣愣,正经答:“大概是他年小,柴刀目标太大,不好藏。”

“这就是你的失职了,你怎么不半路丢把匕首让他捡呐?”

“这……”那奴仆立时惊惶,跪伏拜道:“属下知错,家主恕罪!”

戚威仍旧一副平常模样,“无妨,无妨!回去罚十鞭就好!”

仆人好似暗暗松了口气。

还说了句恭维他主子大度的话,这才敢起来。

山下忽然有了动静。

黑狗无故狂吠起来。

“田桑,你给我滚出来!”

另有一男子,气势汹汹来。

一脚便踹飞了田桑那本就坏了半扇的院门。

黑狗见人,却不叫了,转而摇头摆尾。

是孙晟主仆。

田桑被惊得一下坐起,依旧梦眼茫然。

直到丫头吓得大哭,她才猛然清醒。

一副老母亲关怀,抱起丫头连连哄着。

然后回头看着那主仆两个。

眉眼间竟露出几分凌厉。

孙晟反应过来,心一下软下来。

“丫头,不怕,是我和你田桑阿姊玩笑呢!”

随后私下踢了未雨一脚。

未雨接活儿,冲丫头搬个鬼脸。

这才看丫头探个脑袋出来。

田桑安抚好丫头,从屋里出来。

便看自家院篱缺一大口,院门就躺在院中。

本就松散的竹编,现下已经解体了。

她非但不气,转过身就冲孙晟谄笑,“郎君晚上好!”

孙晟垂眉无语。

未雨换只手拿过火把,跳出来质问,“田桑,你清早来时,是不是动我家郎君书案上的东西了?”

田桑沉默片刻,一脸心虚。

“我就知道是你,信呢?”孙晟急问。

“寄啦!”

“寄……”孙晟突然向前一步将田桑逼到墙角,努力控制情绪,“你,拖谁寄,往哪儿寄啦?”

田桑身体后仰僵住,伸手指天,眨巴眼,答:“就拖姚大人呀,他又拖要进京的朋友,啊!”

孙晟怔住,站回去,长探口气,蹲下身去。

又突然拔地而起,死拽住田桑的胳膊,“你看过那封信,知道是寄往大兴城的,是寄给,寄给……”

“云慧鉴,给云儿的,我知道。”田桑平淡接过话。

“姚大人也看了?”

田桑摇头,“他没有。”

看孙晟的神情,她是断然不敢告诉他,她在那信的背后让姚颂代笔附了几句问候。

而且还将孙晟最后的落款给改了。

改成了红色的唇印,和一颗爱心。

孙晟一把推开她,就那么死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良久。

一个字也没留下,大力掀起身上那件薄绒氅衣,愤然离去。

“郎君,正好那邮费你给报了再走啊!”田桑伸个鹅颈遥望呐喊。

不知是不是被这话的能量波及。

孙晟刚出院门,就崴了。

脚有些瘸,却走得更快了。

未雨蒙然不知缘故,匆忙追随而去。

火光渐远。

只留火油燃烧后残留的一尾黑烟在这暗夜盘旋,直至消散无痕。

“关门,睡觉!”田桑痛快一拍手,黑回了屋。

远丘上的戚威见此一幕,倒发了句叹,“这女人,倒是有趣!”

孙晟一路快走。

刚走出一里多地,突然住脚。

未雨险些没刹住,“郎君,怎么了?”

孙晟埋头细忖,眼咕噜细细的转悠。

慢慢往回看去。

突然瞪眼,恍然大悟样,一把抓住未雨,急问:“我一直让未风看着她,方才我们去,为何不见未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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