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吧。”李世民顺着预警的本能,胡乱地开口。
“唯。”官职低微的从者恭恭敬敬地应是,并不因为他年幼而怠慢一丁点儿。
赵高利落地解着腰间布带,脱了外衣,要往湖心走去。
李世民望着冰面上闪烁的银弹,喉咙突然发紧。
“且慢。”幼崽忽然开口,声音脆生生地划破寒意,“这银弹……不要也罢。”
赵高身形一顿,转头时已换上了惶恐的神色:“公子可是嫌小臣笨手笨脚?
李世民抱着金弓后退半步,正撞上蒙毅的袍角。年轻的中郎身上有股松墨香,与秦王批阅奏简时的味道相似,让他稍稍定了定神。
“冰面会裂。”他指着冰里的那些气泡,“你听,有声音。”
他攥了攥手,像是有点懊恼,却又忍不住道:“你,后退。”
李世民捡起一块脚边的石头,使劲掷向湖面。冰层发出沉闷回响,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咔擦咔擦的裂冰声不绝于耳。
赵高慌忙退回岸边,额头渗出冷汗来:“是小臣莽撞,谢公子救命之恩。”
李世民摇了摇头,不是很高兴。他闷闷不乐地继续捡石头,砸向那有裂痕的冰层。
“公子是要碎冰吗?”蒙毅不明所以,捡了几块没有棱角的石头给他。
幼崽叹了口气,慢吞吞道:“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反之亦然。”
吕不韦送给长公子的礼物,要多贵有多贵,那银弹子就这么大喇喇地躺在冰面上,简直就像一个地府文旅的旅游陷阱,明晃晃的单程票,只包去,不包回。
财帛动人心。李世民不想明天听到,有人为了捡银弹掉进冰窟窿淹死的新闻。
“公子仁善,怜爱我等性命,小臣感激不尽。”赵高穿好了外衣,低眉顺眼地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在蒙毅的帮助下,李世民成功砸破了冰层,看着那珍贵的银弹丸滚入水里。
他轻轻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任务似的。
蒙毅把孩子的手拉过去,放银盆里用热水洗净,仔细擦干。
“公子,请饮酪浆。”赵高双手举起一个漆盘,奉上一碗白花花的饮品。
或许是因为李世民注意到了他,这人今日的存在感便分外的强。
“你叫赵高,与诸赵,可有关系?”李世民接过发酵稀释的羊奶,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玩。
“小臣不敢攀附贵人。”赵高忙道,“祖上乃赵国宗室远亲,血脉早已稀薄,因小臣的母亲是刑余之人,故小臣出身隐官……”
“隐官?”李世民疑惑。
“刑徒后代,统称隐官。”蒙毅低声和他解释了一下。
通俗来说,隐官就是刑满释放人员干活的地方,属于贱籍,大多数都是一辈子当杂役的命。
但赵高虽然出身贱籍,却精通狱法,于是得到了破格提拔,进入秦王宫少府系统,在宦者令底下当小吏。
又因为秦王临时起意要亲自养孩子,调了一批伶俐的人过来照顾幼崽,赵高素来八面玲珑,很会与上官搞好关系,于是便幸运地转悠到了李世民边上做事。
这兜兜转转的过往,说起来就已经够复杂了,亲身经历一遍的话,只怕更复杂。
和蒙毅这种根正苗红的军三代相比,赵高显得卑微圆滑得多,但嬴政也许就是看中了他的“圆滑”,才让他跟着李世民。
刚才真应该让他掉水里淹死算了……李世民不由自主地想,有些后悔,又不明白自己为何后悔。
好烦,看到赵高他就有点烦躁。
“还打柿子吗?”蒙毅问。
“打!”李世民斩钉截铁,“不过,我不要,银弹了……”
“为什么?公子不是很喜欢吗?”蒙毅忍俊不禁。
“麻烦。”李世民撇撇嘴。他是来玩的,每次都在意银弹落哪儿的话,那他还怎么畅快地玩?
“那便换成陶丸如何?”蒙毅建议道,“陶丸丢了,真的无妨。”
“好。”李世民积极应道。
赵高很快就送上几盒陶丸,任李世民糟蹋。
新手上路,难免生涩,明明看起来瞄得挺准,打出去总是不中,擦边擦了好几次,还打烂了两个熟透的柿子。
李世民看了看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怀疑人生中。
“公子可要换木弓?”蒙毅趁机道,“许是金弓不趁手。”
李世民瞅了一眼蒙毅老实巴交的表情,有理由怀疑他是在夹带私货。
幼崽恋恋不舍道:“可这是金子做的……”
蒙毅便不劝了,捧着他的手揉了揉,诚恳道:“那歇一会吧,左右柿子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柿子是不会跑,但是会少。闲着没事干的长公子,每天都按时光顾,逮着这一棵树折腾,练习打弹丸。
第一天无功而返,回去时还被嬴政嘲笑了。
“金弓银弹好用吗?”
“不好用……”幼崽嘟嘟囔囔,金弓挂在腰间,垮着一张脸,凑到嬴政旁边。
“是器物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嬴政问。
“……”李世民踌躇了几秒,不得不承认道,“大概,是我的问题……”
“庖丁解牛,轮扁斫轮,因何得心应手?”嬴政随意道。
“因为,练了很多年?”李世民脱口而出。
嬴政微微颔首:“你若有意,便该日日练习,锲而不舍。”
“哦。”李世民乖乖点头答应,“手疼怎么办?”
“伸出来我看看。”嬴政这才放下简牍,把目光完全投向他。
幼崽跪坐在他身侧,摊开两只小手。
握弓的左手掌心异常地发红,有种麻麻的涨涩感,火辣辣的。右手勾弦弹珠的几根手指,被勒出深深的印子来,大拇指似乎有些淤血。
“没什么大碍。”嬴政让人去拿药膏来,“初学者大抵如此。”
李世民其实并不在乎这点疼痛,但必须要凑到嬴政面前给他看,让他知道和惦记。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嘛。
紫云膏在嬴政指尖化开,带着冰冰凉凉的温度,点在幼崽柔嫩的掌心和指节,缓缓推平抹匀。
“紫色的。”幼崽嘀咕。
“有紫草。”嬴政淡声。
“好香。”幼崽动了动鼻子。
“川穹。”
“还有点涩。”
“地榆。”
“你怎么,都知道?”李世民奇道。
“用过。”嬴政简单道。
“就这样?”
“不然?”
李世民笑眯眯地八卦道:“你是怎么,受的伤?谁给你,上的药?”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嬴政冷冷淡淡地擦手,“好了,你自己去玩吧。”
“那我,去找祖母。”幼崽兴冲冲地跳起来,两只小手涂了不少药膏,像被画了画似的,晕开大大小小的紫色云朵,古古怪怪,可可爱爱。
“嗯?”嬴政惊觉,“回来。找她做什么?”
“打听一下,你受伤的故事呀。”幼崽乐呵呵。
这几天他话说多了,好像越发流畅自然了,果然语言这东西,需要多多练习,熟能生巧。
“兴妖作怪。”嬴政贬了一句。
“才没有。”李世民辩解道,“我是在与祖母,交流感情。”
嬴政哼了一声:“她没空理你。”
赵姬正忙着搬家呢,哪有空敷衍这废话一箩筐的调皮鬼?
“移居的事,又不需要她,亲自动手。”李世民自有他的一套逻辑,并且能自圆其说,“我去和祖母请安,问她,你小时候的事,祖母肯定,愿意告诉我。”
赵姬和嫪毐鬼混的地方,嬴政怎么可能愿意让这孩子单独跑过去,谁知道他会撞见什么,发生什么事?
“过来,坐好。”嬴政命令道。
“哦。”幼崽答应得总是很积极,笑得很灿烂,扑通一下跪坐在软垫上。
“坐正。”嬴政颇为挑剔。
“唔……”李世民看了看姿态永远端正挺拔的嬴政,迟疑道,“我有个问题。”
“?”
“你在这里,坐这么久,不会腿疼吗?”他真的很疑惑。
“有支踵。”嬴政不明白他在疑惑什么。
支踵,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凳子样的玩意儿,跪坐的时候放在屁股底下,起到一个支撑作用,不至于一直压着自己的腿脚。
“那也疼。”李世民坚持自己的观点,举例道,“最多,一个时辰,腿就麻了。”
“娇气。”嬴政现在赞同芈夫人的说法了,这娃弱不弱不知道,但是真娇,手上连皮都没破,都要巴巴地来喊疼,跪坐一会儿就嫌不舒服。
不舒服能怎么办?礼仪就是这样的,难道还能箕坐不成?
李世民更疑惑了:“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非要跪坐呢?”
“这是什么问题?”嬴政和他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对方脑回路清奇。
“你看,这个支踵。”李世民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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