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知微坐在烛灯下，手中攥着乌善临走时掉落的那张符纸，倾斜出不同角度仔细观察。只见符纸表面仿佛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油脂，因为涂抹不均匀的缘故，在烛灯的映照下泛出斑驳的光泽。
“娘娘，这符纸有什么问题吗？”孔嬷嬷站在一旁，疑惑不解。
沈知微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将烛灯拿的离自己近了些，将符纸置于火焰的上方，大约三厘米处，用烛火给符纸加热。渐渐地，沈知微隐约观察到符纸上油脂状的光泽越发清晰，随着温度的升高逐渐变得粘稠；又过了一会儿，烛光局部加热的地方出现一小股白色的烟雾，随即窜出黄白色的火焰。
沈知微迅速将符纸甩到地上，拿起桌上的茶杯泼到那团燃烧的符纸上。
火势蹿升的太快，一杯茶显然止不住。孔嬷嬷眼明手快，将远处的茶壶抱过来，整壶茶水泼到地上，这才将火焰彻底扑灭。
地上，符纸已经化为灰烬，混杂着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黄色粉末。沈知微轻轻吐出一口气，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孔嬷嬷却是吓个不轻，殿中起火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刚才她明明看到，娘娘手中的那张符纸根本就没有触碰到烛火，怎就会突然自燃了呢？她满腹疑问，向沈知微求证：
“娘娘，这是何意啊……”
沈知微不答反问：“今日乌善跳神时你也在旁边，你觉得他是如何让柔答应的衣物在桶中自燃的呢？”
“想来是因为乌善有神力。”
沈知微笑着摇了摇头。
“是白磷。古籍中有记载，‘骨灰水淋取磷’*。曾有人从动物骨灰中提取白磷，将其溶于油脂后涂抹在符纸上，晾干后便可得到含有白磷的符纸了。这种符纸暴露于阳光下时，在高温中与空气接触会氧化放热，最终达到无火自燃的效果。乌善做法时所用的符纸上正好涂有白磷。”
“可是，那时乌善不仅将符纸扔进了桶中，还倒入了大半坛醴酒呀，难道酒不会将符纸打湿吗？怎么后来又窜起更大的火焰呢？”
“那是因为磷不溶于水但溶于酒精，当喷洒酒精时，白磷溶解并均匀分布在符纸上，若是等的时间足够长，待酒精挥发后，白磷与空气接触，因缓慢氧化产生热量积累，达到燃点后同样会自燃。
但当时乌善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等酒精挥发，我猜玄机在桶里，比如说桶中暗藏着硝石、硫磺等点火装置制造火星，或者有透镜之类的聚集阳光，这样的话倒进去的醴酒反而成了助燃剂，所以会窜出更大的火焰。”
“……原来如此。”孔嬷嬷嘴巴比脑袋快，见沈知微说完了，下意识秃噜出口，但表情依旧沉浸在方才的讲解中。对于沈知微所说的，她还是似懂非懂。
沈知微第一次看到孔嬷嬷这种表情，轻笑一声，抬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嬷嬷，醒醒！我还有事找你办呢。”
孔嬷嬷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也笑了起来，恭敬地弓着身子，“娘娘，您吩咐。”
沈知微恢复了严肃，认真道：“还记得那日我说内务府送来的素服有蹊跷吗？本来我一直发愁敌在暗我在明，无法找出幕后真凶。今日乌善倒是给了我启发。”
“你按我的吩咐，想办法给小德子递个消息，让他帮我做件事。”
沈知微附耳，将要求告诉孔嬷嬷，还特别嘱咐，“让小德子动作一定要快，切记在宫中仪式开始之前办成。”
“是。”孔嬷嬷听完，声音不自觉抖了抖，转身出了殿门，隐没在夜色中。
*
“听说了吗，闲月宫有邪祟！”
封宫多日，各宫的奴婢太监们逐渐受不住了，开始趁着送饭打水运送恭桶等等的间隙互相说两句话。康嫔原本严禁向阳宫的宫人在外面说小话，可今时不同往日，康嫔依附荣妃失了势，威望大不如前，再加上宫人在宫中关久了无聊，默契地对这项禁令视若无睹。
“啊？真的假的？！什么邪祟呀？”
“你不知道吗？乌善去了闲月宫后发现，闲月宫的疫病是因为邪祟作乱，所以要斩杀小鬼除祟呢！”
“诶诶，我也听说了！”另一个小太监凑了过来，“乌善当场做法让‘疫鬼’现身，还无火烧死了‘疫鬼’，可神了！但因为闲月宫灵力不足，只能除一些表面上的‘小鬼’，真正的根源要在宫中的那场仪式再除呢。”
“我还听说乌善发现闲月宫主子患病是因为一件衣服，那邪祟正附在那衣服上，乌善要在宫中的祭礼上对衣服施法，让‘真鬼’现身呢！”
“我也听说了！乌善会将‘真鬼’引出来，用烈火烧死她呢！”
“怎么引啊？你们见过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那可是乌善啊！谁骗人他也不可能骗人，等着瞧好了，我也想看看背后的‘鬼’是什么呢？”
“哎呦，你还想看乌善做法？做梦呢你！乌善可是大萨满，他的仪式只有宫中主子才能见到，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别瞎想了。就我刚才说的这些，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呢。”
“诶，别说了，康嫔娘娘往这边看了！快走快走！”
……
远处，康嫔坐在窗下看书，这两日不知怎么的，总有些似是而非的留言隐隐约约飘入她的耳中，她勒令宫人不准聚集讨论，没想到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康嫔一想到传言中所说的，心中不自觉揪了起来，连手中的书页捏皱了都不曾察觉。
“彩棠！”康嫔扬声，叫来了贴身侍女。
彩棠用抹布擦了擦手，疾步走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去把兴子叫过来，我有事找他。注意避着些人。”
*
次日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阳光炙烤着大地，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此时门可罗雀的闲月宫，莫名响起了敲门声。
孔嬷嬷打开一道门缝，看到来人觉得有些眼熟。
“嬷嬷好。奴才是内务府的兴子，奉命来给兰嫔娘娘送新衣裳。”兴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两件新裁制的服装。
“我们小主近来没做新衣服啊？是不是送错了？”
兴子挤出笑脸，“没错的。高公公说不久前兰嫔娘娘得封嫔位，这几件衣服本来就是做来孝敬娘娘的。这不，衣裳一做出来，高公公就命我立刻将衣裳送来，万望娘娘能够开怀。”
孔嬷嬷了然，伸手去接托盘，“大热天的有劳你跑一趟，把东西给我吧。”
谁知兴子却往后撤了一点，脸上却又赔着笑，“为兰嫔做事，是奴才的荣幸。只是……奴才还有一事。”
“前些日子送来的素服……娘娘还收着吗？”
孔嬷嬷心头一跳，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眸，沉静地问道：“还收着的。有何事啊？”
“这不跳神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高公公让我们收集各个宫中的衣物，到时候交给乌善做法除祟，保各宫平安。娘娘那件素服反正用不上了，与其浪费旁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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