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坪东边的这个庄子,承揽着整个东坨村百分之八十的佃租业务,庄里面长久居住的是一对管事夫妇,二人被委派来管理这处陪嫁,因多年未有主家过问,渐渐的他们就将此地当做了私有,合伙生了五个儿子,之后子生子,串的这一家在此形成了非常感人的关系联络网,有谄媚的甚至会尊称他们为老爷、太太。
管事老爷、管事太太,手略微松上一松,庄稼人就能将佃租五五开,商讨为四六开,到年关或家中一时不凑手,也无需卖儿卖女,供个家中壮劳力,给这对夫妻做免费差使,半个月到两个月,就可以免去延期交租后产生的息利。
是以,这对管事夫妻在当地名声甚好,所生五子也个个温厚忠良。
因大家都知道这庄子叫卢家庄,但对庄前牌匾上的两个“箩园”一知半解,直到卢善惠出现在这里,大家伙这才知道,箩园是卢大公子母亲的陪嫁庄子,本应随夫人姓,但打出卢家的名号,则是为了让本地管理者心中有数,遇事自然有其便利可言。
卢善惠出京行至半途,才派人来通知这里的管事,说要到此修养数日,搞的这边措手不及,正屋瓦堂根本来不及收拾,匆促之中只来得及拔了院中杂草,混移几颗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的松竹,地砖锹出来新的还未铺平整,这边卢善惠便带着人到了。
他一副万事不查的大家公子样,随行的管事仆妇却看出了猫腻,虽说这边的账册年年有往京里送,土产丰物亦有供奉,但纸上信息远不如亲眼见证来的直观,这管事仆妇带着人庄里庄外的走了一圈,就从那紧张搓手互相使眼色的夫妻身上,意会出了中饱私囊的可能,且数额可能还不小。
“偏院有人的活动和居住痕迹,地上的新泥远比旧土多,那边瓦顶平整吊檐簇新,连糊窗棱的纸都是上好的白绢,虽有刻意复旧行为,但奴敢提头担保,那偏院定然一直是某些人的固定久居场所。”
低头回话的这个管事仆妇,是卢善惠母亲从小给他的人,年纪三十许,盘的妇人髻,衣饰朴素暗藏精巧,是个极体面的亲信管事类。
卢善惠逗着趴地上的小人,见着这连牙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一脸木然的瘫那不动,全一副看透生死的认命样,不由就更想惹出他除此以外的其他表情来,手贱的不停戳来戳去的。
直到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随着他似不经意间释放出的压力而降至冰点,那束手等待大公子发话的管事仆妇才等来了一句命令,“把郑大和他媳妇绑起来,脊仗八十。”
轻飘飘的几个字而已,却浸的周围埋头束手听吩咐的仆佣大气不敢出,而那管事仆妇则习以为常般的领命道,“奴遵命!”
卢善惠出京当然是带了护卫的,又有他们中途从镖局雇的人手,是以此刻围护庄子的武力不仅足够,还非常强悍,便那对地头蛇管事夫妻想利用地形优势或熟悉的人脉,此刻面对主家家里的大公子,也是气短心慌,双双被剪了胳膊锁住后,死鹌鹑一般的瘫地上,连嘴也一起被堵的发不出噪音。
脊仗是所有仗刑中最为毒的一种惩罚,但凡遇上手黑一点的执仗人,这受刑者就废了,轻则终身瘫痪,重则立时毙命,且死时非常痛苦且煎熬。
这郑大夫妻不防主家大公子上来就要人命,一时间挣扎的更为激烈,满额满脸全是汗,沾的整身都是灰,而他们被拦在正屋影壁外的五个儿子,更跪地直发抖,不住的叩头哀求,声声悲鸣。
但卢善惠的眼睛却一刻未离开过蒋朝希,见这半岁大的娃娃只除了眼睛瞪大,连惊讶害怕都没有,仿佛对他的残暴甚为了解,一点不意外他如此轻飘飘的草菅人命。
他对这娃娃的兴趣更浓烈了,握着蒋朝希软绵绵的爪子摇晃道,“你也觉得他们该死是不是?竟然敢偷住偏院,家生奴才子这点规矩都不懂,活该去重新投胎做规矩。”
这话一出,就等于判了这郑大夫妻的死刑,也更刺激的他们五个跪地求情的儿子直呼冤枉。
奴仆有奴仆的后罩房住,哪怕主家不在,也不能越矩改善住房条件,但远离主家的奴仆又有几个肯龟缩在夏热冬凉不透气又低矮的后罩房呢?是以,偷住条件相对较好的偏院就成了共识,只要不动主院,不被当场抓到,哪怕主家有所察觉,也不会这么一杆子把人打死,总会容情一二,罚没些月银福利。
但郑大夫妻这一遭等来的不是宽忍素有贤名的二公子,而是自小性情乖戾,动则仗杀下奴的大公子,他们绝望的涕泪横流,正瘫软的等待着必死的结局,却忽听影壁外有急切脚步靠近,冒头就是一身书生袍,手中还提着一包刚出炉的驴火烧。
没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那书生袍就上前朝卢善惠鞠躬行礼,然后一脸坦然的抬眼与他对视,出口的声音倒是客气,但话中意思却不大让人舒心,“学生马文礼,是郑管事家的内侄,如今是县学亶生,大公子,您今日刚来,途中劳累,不如先休整几日,待弄清情况后再问我姑丈过失?”
过失,而非错由,一词之差,罚罪可降可免,届时等这大公子消了气,郑大夫妻这命也就留下了。
马文礼很聪明,且也很胆大,自信从容仿佛笃定这个台阶卢善惠会接一样。
他凭什么?
凭的当然是他身上的书生袍。
但卢善惠一向不走寻常路,他甚至连正眼都没给马文礼,只颔首让准备好条凳的护卫动刑。
马文礼面泛寒霜,忍耐而克制的抬高声音,“大公子,我姑丈一家勤勤恳恳在此替主家守业,这二十来年不说功劳亦有苦劳,便一时对大公子照护不到位,也断没有受如此重罚的道理,您罚银也好,仗责也罢,但请留他们一命在。”
卢善惠嗤一声不屑道,“我若不留呢?”
马文礼吸气,意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公子成就大庆最年轻的小三元,眼看前途无量,声名昌旺,各地学子无不视大公子为学习榜样,倘若大公子执意仗杀有功家奴,于名声一道上恐有妨碍,大公子,请三思!”
“你在威胁我?”
马文礼的腰再度下压,极度谦卑,“不敢,只是不忍忠仆受屈,主家损失声名和财利,大公子,我姑丈每年交上去的营息,不说名列夫人众多庄子前几,至少没叫夫人亏过吧?”
“当然不会亏,五五出息,四六分账,便是放哪处田庄,只要不是颗粒无收,怎会亏?要亏,也只有佃租的农户们会亏。”
出声的,竟然是被拦在门外的蒋敦一行人,因为主家要处理家事,他们便只能等在外门处,声音穿过影壁传入耳,直到此刻,才叫蒋敦抓住时机立时接上。
只一声,就叫跪伏影壁外的郑大五子集体怒目瞪来,表情恨不能吃人,眼神带着凶狠,哪还有半点温厚纯良?
蒋朝希一直不愿搭理人的脑袋,立时扭过来朝门的方向看,那急切又期待家人拯救的表情逗笑了卢善惠,就见人用充满恶意的声音对他道,“别指望了,本公子不会把你交还回家人手上的,小家伙,你成功勾起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欲,我该奖励你,嗯,就奖励你当我的侍剑童子吧!”
老子这会儿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侍剑?侍你大爷!
蒋朝希怒目回瞪,一副想再咬人的模样。
而那边蒋敦夫妻带着女儿,和同行赶来赎徐莲的陶春芳一起,被人请进了正院。
“卢大公子,小儿年幼,尚离不得母亲,且他这年纪也到不得当差的时候,蒙您厚爱,来日若有缘,自叫他来服侍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甭管这卢大公子有没有挟持他小儿子的意图,但救命之恩是实打实的,因此,蒋敦对卢善惠非常客气,甚至带有一丝感激。
但旁边站着的马文礼就绷不住了,横眉怒扫而至,“一个被革了功名的秀才,文坛之耻,倒有什么资格在此说话?还不束束退下。”
蒋敦眼风都不带扫他一下的,非常自然的捋了下袖口,像弹脏东西一般的扭脸望去,“马文礼,在我面前就不要充亶生威风了,你这个亶生是怎么来的,要我给在场的诸位普及一下么?”
蒋朝希瞪眼在父亲和马文礼之间来回看,竟然不知道他阿爹还有结怨之人,然后,他在马文礼的眼角处看到了一个非常显眼的标志。
一颗非常有碍观瞻的,上面还长了毛发的黑痣,也正因为有这颗不太雅观的黑痣在,让他没能进士及第,连同进士都没选中,一辈子顶着个举人功名。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叫马文礼,他叫郑通和,后来托着主家的关系,补了这湖亭县的县尊一职。
蒋朝希只感觉脑袋发晕,呼吸不能,他死死盯着马文礼,又或者真名叫做郑通和的亶生,就是他后来与蒋老太太沆瀣一气,逼的他家求告无门,连湖亭县都出不去。
他是奴生子,他根本不具备考学的资格,郑大、郑,郑大官人,那个郑怀,原来竟是他。
所以后来跟蒋家联姻的是他,蒋承志后来娶的就是他郑家的姑娘。
蒋朝希都快被自己蠢笑了,县尊三年一任,六年必迁,除非实在没有关系,才会在一个地方耗超十年光阴,有门路的肯定是会换着地方任职的。
现在的县尊已经在湖亭县任了三年,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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