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开了一头,诸人也接连献艺,当真是琳琅满目、人才辈出,舒兰汀把手都拍红了,看的那叫一个开心。
趁着人多热闹,萧朔还是老招数,投了一颗石子提醒,将舒兰汀引去了没什么人的花园里头,头一句话便是斜着眼问她:“好看吗?”
舒兰汀嘻嘻笑:“好看!”
笑的如此没心没肺,萧朔往她额头“咚”的来了一板栗。
好清亮的一声响,舒兰汀一手捂额头,露出“我是谁我在哪刚才谁打我了”的不可置信表情。
萧朔道:“舒兰汀,你真本事,光我瞧见的你就喝了有八九杯,这是什么场合,生怕喝不醉是不是?”
这宴席也不晓得是哪个摆的,案几上、流觞中的酒水是两色,混喝醉人,而且一般流觞都用水酒,苑中这样酒香四溢,闻起来分明是醇酒,宴中宾客都是鬼精鬼精的,没人去捞那流觞的酒,她倒好,一杯又一杯,把自己当酒神。
萧朔怕她当着帝后乱说话,赶快舞了个剑混了过去。
舒兰汀瞪着他:“我当然本事!又是为这样的事打我,你们这些人未免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我这海量有什么好怕!”
萧朔指指头顶,“你本事,瞧见没有,牛在天上飞。”
“呵!”
但是,说到飞,舒兰汀脑子里叮当一声,“罢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明白我可以理解,若你诚心向我赔罪,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她态度转变突然,萧朔侧耳要听她吐出什么象牙。
舒兰汀:“不如你现在就带我飞飞,就三棵……四棵树怎么样。”
萧朔喟叹:“舒兰汀,真出息啊你。”
“带我带我带我吧,”舒兰汀气性是真不大,想到他刚才舞剑时飞身上树的样子,馋的不得了,一把将他袖子拉住,“刚才那树那样高,你一踮脚便飞了上去,飞的又高又快呢!”
家常便饭,轻功而已,萧朔道:“不过是花架子。”
舒兰汀:“带我带我带我!”
儿时舒兰汀常叫萧朔带她飞,她那会儿胖嘟嘟的,他也飞得起来,如今他武艺精湛、她也瘦了,一定能飞的很高。
“只要几棵树就好,不用飞太远了,”她通情达理的道,“毕竟是皇宫呢,被侍卫瞧见打下来就不好了。”
萧朔去抢自己袖子,“你也知道是皇宫?别扯。”
舒兰汀不肯放,拽着他袖子摇,“哎呀这又没人,你都三年没带我飞过啦,你刚才还打我了,你带我飞我就不计较了。”
她惹的萧朔十分想笑,先前在殿中的不虞都忘了,但还要故意板起张脸:“说了别闹,下回。”
“下回是哪回,先说好了,不要赖账。”
“又不是难办的事情,我赖你什么账。”
“真的?”
“真的——”萧朔忽安静下来,舒兰汀不晓得他发现了什么,总之一下被他推到了背后。
萧朔目光如电,朝林中一扫,他听见簌簌声,是鞋子碾过落叶的声响。
几息之后,不远处树后走出来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略有些尴尬,低着头道:“将军,是我。”
来人是萧朔的亲卫,萧朔眉头松开,“找我?”
亲卫瞟瞟他身后飞出来的裙角,没有说话。
“直说无妨,”萧朔也将舒兰汀从身边放开。
亲卫不敢多看她,快步过来,说是张卢两位将军有请,就在前头等着。
这俩大老粗找他做什么?萧朔有些纳闷,但也没多说,“行,你带路。”
但两位将军说了,不要让外人晓得……亲卫犹豫了一瞬,不过到底是亲卫,跟着萧朔的时间长,很是了解他,眼前这姑娘绝对不算外人,起码对萧将军来说不是。
因而他立马领了路,三人行出不远,绕到林后,露出一小亭子,那卢漳生、张复二位将军正在里面。
舒兰汀跟着萧朔一块儿进了去,两边都是一愣。
那二位愣的是萧朔带了个小姑娘,舒兰汀愣的是地上有个五花大绑的人形粽子。
粽子口里堵了团乱七八糟的抹布,鼻青脸肿的、涕泗横流,双眼被黑布蒙着,看穿着,应该是哪个勋贵的公子。
萧朔飞快的掩了舒兰汀眼睛,示意了亲卫,看其带舒兰汀人走开,才向卢张二人眼神询问。
二人将脑袋从盯舒兰汀那头收回来,道:“我们瞧这萧家小世子是不想要舌头的模样,特意将他绑来,好叫他如愿!”
地上的正是乱说话的萧裕宁,萧朔走后,太后与老将军说话去了,没人理他,他气闷,入座喝了两杯酒,同萧府另一个公子不干不净的说着萧朔及他母亲的坏话,过后去找地方如厕,刚一出门,被两将打了闷棍,绑到了此处来。
萧裕宁自己是金吾卫中一员,金吾卫负责保卫京城安宁,宫宴特意调了一支队伍进来值守,哪晓得在这些当兵的眼里,防卫形同虚设,和那窗户纸差不了多少。
他被两人揍了顿狠的,又恨又怕,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听得脚步声和说话声,他手脚使劲的蹬,一副丑态。
萧朔半蹲下来,靠近了他,从旁拿了一截树枝,直抵在那喉咙上,萧裕宁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想做哑巴?”
果然是萧朔!
萧裕宁“呜呜”出声,也不晓得是求情还是要骂人,萧朔为了全他夙愿,把他口中抹布拿开,让他说话。
“萧朔……”萧裕宁还是被他娘养的太好了,开口依然叫嚣,“这是皇宫!你怎么敢!我要告到皇上那里去!”
萧朔手下使力,树枝陷入皮肉之中,他笑:“萧裕宁,你果然想当哑巴。”
萧裕宁赌他不敢真动自己,“你、你、你伤我试试,一命换一命!”
“你是不是傻子?我伤你做什么,我要将你脑袋按在水里浸死,再往井里一抛,是你自己酒醉跌下去的,明日你娘寻你,看你身上也没有什么伤,是淹死的。”
“…………”萧裕宁道行还是太浅,听了他慢条斯理这样一句,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别、别别!咱们好歹是堂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别杀我!”
“我不是野种么,萧府现在改了风尚,流行与野种做兄弟了?”
萧裕宁失语。
萧朔将树枝扔了,直起身来,踢踢地上这团人,问那二人:“现在怎么说,是浸死还是……”
萧裕宁:“!!!”
“路上有别人瞧见没?”
“没有,我们做事你还不放心,老子夜行杀突厥狗贼,狗贼人凉了一宿才被发现,这么个废物算的什么。”
“好……”
“我错了、我错了!”萧裕宁大叫起来,“饶了我吧!”
萧裕宁兄弟几个幼时仗着人多,常欺凌萧朔,萧朔那时就是先挨了众人的打,后头再单个找人往死里咬,眼下这情形,与当年几乎没有分别!哦不,萧朔还多交了几个杀人如麻的将军兄弟!
萧裕宁十分后悔自己多嘴,哀哀求情,“我再也不乱说话了,绝不说你、不说姑母,我以后就是一个哑巴,萧朔、萧爷爷、萧大将军,你饶我一命吧!”
真是太没骨气了,萧朔顿觉无趣,说他废物一点不夸张。
玩起来还没一只蚂蚱会蹦跶。
他摇了摇头。张复晓得他意思,过去踢了萧裕宁一脚,接着拎着他朝外走,人一会儿就消失了。
当然,不是真去浸人的,哥几个没到杀人当乐趣的程度,张复处理好了,再次回来,对他们说人已经松了绑,跑走了。
萧朔道:“怎么绑他来了,宴中的酒还是吃不惯么。”
张复道:“吃不了一点,比西北的差太多了!”
卢漳生则嘿嘿一笑:“实在太无聊了,什么也不让做,还不如拿这小子找点乐子。”
合着金尊玉贵的小世子就是个乐子,萧朔啧了一声。
“还有件正事和你说,”张复以极低的声音向萧朔说了几句。
皇后那头的人带了个信来,说皇上有意给昭琅公主重新册封、在京建府,还要赐封地田庄,以对她的功劳进行表彰,昭琅竟没有应,只说是自己应做的,倒叫皇上不知道要如何做了,跑去问了皇后。
卢漳生一听见就来火,他弄不明白那公主脑子里装的什么,唾沫星子快喷到天上,张复道:“就你嗓门大,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旁边安静的萧朔横了一眼过去。
卢漳生恨恨道:“你们难道不恨吗?阿朔,是他们害了你,只要你一句话,我这官帽不要了……”
萧朔转头看向他,面沉如水,眸光漆黑,慢慢的,卢漳生消了声。
萧朔淡淡道:“此事不是现在该提的。”
但何时提、如何提,却不说了。
张复清楚他胸有成算,拉了莽夫卢漳生,叫他闭上嘴来。
小小的亭子里,有了片刻的安静。
这时,亭子底下冒出一只圆润的脑袋,双眼看向他们这处,写着“好了吗?”三个大字。
噫!小姑娘!
两将眼睛发光,像见了鸡的黄鼠狼。
舒兰汀看粽子都被扔了,应该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了,实在有些按捺不住,故而开始探头探脑。
“快过来,”萧朔招手。
舒兰汀跳上台阶,咚咚咚跑上去,“什么好玩的不带我!”
“脏死了,有什么好玩,”萧朔掸掉她肩头落的枯叶。
他前面意思是叫亲卫送人走,亲卫把人领在下面听墙角,他没有多说,听就听了。
两将探头探脑,八卦之心已经到了极致,萧朔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番,舒兰汀甜甜笑着与他问好,“谢谢你们在军中照顾阿朔。”
太讨人喜欢了,卢漳生兴奋的摩拳擦掌道:“我就说这小子藏了个姑娘!还不认!他写那些个信、搜集这这那那的小玩意,还骗我们说是给小孩的!”
张复还有修养一点,和气的回礼:“弟妹。”
萧朔就知道会这样,抬起一脚要送他。
“弄错了,”舒兰汀先来了个轻描淡写、微微一笑,“我其实是他爹!”
萧朔的拳头从天而降,砸在她头顶。
他凉飕飕的:“我是你爹。”
舒兰汀拧过脑袋,抱起他手腕就要咬,萧朔只得撤手,她趁机一脚踩在萧朔鞋背,留了个泥印子。
萧朔道:“你就是属狗的。”
“狗那么可爱有什么不能属的,你属鸡你小肚鸡肠、叽叽歪歪。”
“呵,绝交。”
“我先绝,绝交。”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分明是我先与你绝交。”
“……”
两人叽叽喳喳,两将目瞪口呆。
“看见了?”
萧朔瞥向他们,没好气道,“还胡说八道吗?”
两人诡异沉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们的感受正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此时此刻,哪里还记得什么和亲公主、可恶柔然、阴谋诡计,二人脑中只有一句“我是他爹”。
从来没有人可以对萧朔提他爹,他娘现今好好在呆在北地军营之中,当着所有人的大姐头,一顿饭吃半斤牛肉,就这样,萧裕宁提了,也要挨顿狠揍,而谁要去提他那死了的爹,完全就是找死了。
是真的会死,不是这样吓唬吓唬。
但是这姑娘可以。
此事,难以用语言解释。
不理两人的思绪翻飞,萧朔对舒兰汀道:“你认认他们,我一般都住在你上次去的军务府上,你有事来找,若我不在,找他们俩也一样。”
舒兰汀点头应好。
萧朔想着也没什么好多余说的,彼此认了脸就行,于是送了舒兰汀回琼林苑去。
到不远处,看前面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萧朔停了下来,摆摆手让她自己去,
舒兰汀融入人群之中,兴许是她消失的久了,她刚露面,舒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没同舒夫人多说,坐回那单独的小几后,在黄栌树下,唇角微翘,双眸映着一片热闹。
却显得她孤单一个了。
萧朔皱了皱眉头,亲卫到他身边,低声说陛下召见,他顿了一顿,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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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这宴席上,舒兰汀也没有老实,她小花招一套接着一套的,这会儿桌上菜冷不好吃了、因着被萧朔教训过酒也不喝了,她便开始玩弄琴师,托着腮极为幽怨的盯着琴师。
眼中控诉之意非常明显:都怪你,在我这儿停了琴,害我中彩。
琴师一个老实人招架不住她,主动问她想听什么曲子,舒兰汀接连点了一二三四首,将此处变成她独一个的听奏会。
听着那皇家出品的优美琴音,对风花雪月一窍不通的舒兰汀只觉得耳朵脑子都很舒服,有些想打瞌睡,这时,亲爹发出一声巨响,将她吵醒了。
亲爹刚眯着觑觑眼到处找她,没找着,回来一看她就在座位上,凶凶的说:“你这是到哪去了!”
舒兰汀揉眼睛,“随便转了转,坐的屁股疼。”
“这是宫中,岂能随便转!”
舒兰汀“唉”了一声,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真是奇了怪了,为何人人都觉着她不靠谱?没人看出来她的聪明机智、有礼有节么,怎么这品质非要配个苦大仇深、少年老成,做人开心与靠谱有什么矛盾!
舒大学士也是个不懂她的俗人,道:“爹叫你背了那样多的诗,你怎么就一首都没念出来!”
“咱们家才高八斗有您就够,分到我这儿不够用了嘛,爹你在那含元殿里头吃的什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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