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回信崔家满门覆灭,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早年崔横岭在朝中如清流立于浊世,不与俗人合污,得罪了不少人,立得住“清正廉洁”四个字。他倒下以后,却无一个人为他说话。宸妃多了个心眼,以为这样的人将来或有可能为己所用,于是派了点人手暗中盯梢。
前不久传回消息,崔氏流放途中经过掖阳,在驿馆下榻,途中遇到沙匪劫掠,扬言要驿丞出面,将一百石的粮草抬入寨门。驿丞胆小怕事,不敢亲往,思量再三,决意施李代桃僵之计,令人假扮自己前往沙匪窝。可惜手底下人无不是武夫出身,气度上差了一大程,为了保住性命,他将在玉京为官多年,身形气质颇有浩然慷慨之气的崔横岭推了出去。为了保住整个掖阳驿站,押送崔家的差役同意了这个办法,商议等回头再找人顶了崔横岭瞒天过海。
崔横岭入关寨奉粮,之后再没回来。
崔氏一干老弱留在驿馆,焦迫地等待他归来,然始终无信,过了十天,山寨的人忽然冲了出来,到驿馆一通强抢,夺粮草,掳百姓,掠走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崔氏一家和两个押解的差役。
之后掖阳上奏,请命剿匪,但狡兔三窟,等赶到之际贼窝已空,寨中尸横遍野,又起了山火,崔氏满门并两个差役均尸骨无存。
西陲边境自来乱象横生,像崔氏一家这种死于途中的不算罕见,就算没有沙匪强掠,也有流放途中水土不服暴毙身亡的,或是吃了不干净的水染病离世,再有便是不堪差役苦打身子熬不住的,崔横岭死于途中虽令人有几分唏嘘感慨,但也不至于意外。
……
秋日天朗气清,参与秋狝之众抵达胭脂山,在山下安营扎寨,莽莽十里,穹庐蔽野。
暮色中,蝉鸣稍弱,徐徐篝火炊烟腾起于林杪上下,熏熏酒肉香味缠绵于帘门内外。分飧的将士靠在树底下大快朵颐,谈天说地,正是最惬意之时。
鹿鸣清拾了一块炙鹿腿并几个胡饼,用大棋盘托了送入太子帐中,彼时贺兰桀正在沙盘上推演记号,鹿鸣清将食物放他身旁,贺兰桀也仿佛没有察觉,鹿鸣清叹了口气。都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太子不与崔娘子见面,时常走神,如此苦捱何必。现在是秋狝,不若平时,是该打起精神来了,鹿鸣清捏住嗓子清咳两声:“咳咳。”
贺兰桀一抬头,只见鹿鸣清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鹿肉,他看了眼,随即皱眉,毫无食欲:“不用。”
鹿鸣清叹道:“殿下与崔娘子分别不见以来,不但食欲减退,连耳力也不佳了,末将走到殿下身后,殿下也未察觉,倘或射猎之中,殿下一时想到崔娘子,箭下的猎物只怕也飞了,威名堕地,徒呼奈何。”
贺兰桀不耐:“你胆肥了,敢挖苦孤。”
“不敢,”鹿鸣清道,“好歹吃些,纵然饿瘦了,除了输掉秋狝,崔娘子也看不到。”
贺兰桀的俊脸上浮现一丝愠色,“孤难道想让她心疼不成。”
她心不在自己身上,如何能因为他掉了几斤肉就真心地皱一下眉头。
以前为此暗自欢喜,到头来才发觉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她的心,从未放在自己身上。
而他却不论走到哪里,心都时时系在东宫那一角,那一人上,听不到她的声音,如癫狂如磨折。最后他发现,离开她不见她,除了令自己难熬,别的什么用也没有。
鹿鸣清没说话。
见太子不动炙肉,鹿鸣清不再劝,正要离去,贺兰桀又突然唤住他:“鹿鸣清。”
鹿鸣清抱剑而转身,只见太子皱起了修长的眉,略有几分迟滞,问道:“你有无家室?”
鹿鸣清愣了愣,哪知太子居然问起了这个?连忙道:“没有。”
光棍耍了二十多年了,既没倾心过什么人,也没什么人倾心过他,对于太子的烦恼,他完全不能感同身受,所以爱莫能助。
“孤是故意冷落她。”
贺兰桀自嘲地一笑,启唇。
“你觉得有可能么,因为孤待她太好,所以她习惯了,感觉不到?如果这样能让她想念孤,哪怕仅只一个念头,都不枉……”他忍耐了半个月之久。
鹿鸣清还不知原来殿下心里藏着的是这样的念头,吃了一惊,他虽没有过感情经历,但好歹是个颇有责任担当的男人,便秉着旁观者清的冷静,对太子劝诫道:“末将以为,冷一时热一时,并不是什么上乘的做法,倘若崔娘子心中有殿下,殿下此举便令她患得患失,倘若崔娘子心中没有殿下,那么她非但不会有任何惦念,反倒令殿下独自牵肠挂肚——”
顺手指向那碗余温尚在充斥着椒麻浓烈香气的鹿腿肉,“食不下咽。”
贺兰桀顿时陷入了深思。没想到,鹿鸣清居然有这番见地。
如拨云见日。贺兰桀蓦然彻悟,是啊,他在折磨自己,这又是何必!
萧子初出现了又怎样,当晚她还不是在自己怀中嘤嘤求饶,纵然她是块百张坚冰,只要他这方火种不灭,终有将她捂化的那日,他有一生的耐心。
“哈哈,孤没曾想到,战野虽无妻妾,却能琢磨透男女之间的关系,你说得有道理。”他的信心仿佛重新燃烧了起来,迫不及待便要回,但眼下还须静待,于是道,“回宫之后,孤断不会再端着什么男人的架子……”
话音未落,鹿鸣清的副手薛致远在帐外禀报的声音传来:“太子,赵王请太子入帐一叙。”
……
贺兰桀步入赵王帐中。
此时夜色已深,除守夜的皇城兵马司将士,其余诸人多半已经入睡,贺兰桀前来时周遭除却蝉鸣蛙叫,一片静谧。但还未进赵王的军帐,只听里间传来柔软的靡靡之音,酒香无孔不入地穿透垂落的帐幔,飘入他鼻中。
是上好的玉沁牡丹。宫城御酒,储备不多,圣人每逢过年要赏赐一半给赵王和宸妃。
贺兰桀佩剑走进,其间有美人歌舞,着露腰舞裙,腰悬金环,裾坠流苏,舞步蹁跹间流光溢彩,满堂生辉。
细细一截杨柳腰,犹若被秋风折断,无骨般倒向贺兰桀的胸膛。
他脚步一错,避开跳舞的女子,径直走向深处。
赵王衣襟大敞,胸膛半露,墨发披落,身姿倜傥不羁地靠在案几下,左手往怀里扣着一美人腰,右手取酒,珍贵的玉沁牡丹汩汩地往口中灌,来不及接的便沿着他光滑的下颌骨,流经颈部和胸口,最后没入半开前襟的外衫中。薄薄的一层绢衫子,很快被酒打湿透,隐约露出其内洁白如玉的肉色。
赵王之美,玉京共闻。
风华无双,除太子之外,无人可与其媲美。
贺兰桀固知道这个弟弟荒唐无拘耽于享乐,还是被眼前之景所震动。
“四弟教孤前来何事?”
赵王笑盈盈坐起身,将手里的酒盏递给他,贺兰桀伫立不接,赵王脸色也无变化:“二哥看看,四弟的这两个美人如何?”
他方才入帐时,目不斜视,足下无错。
赵王的这两名姬妾都是玉京城中独有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风情,不可能输给崔氏。
赵王之前一直就在想,太子将崔氏金屋藏娇,专宠不辍,倘若他是个好色之徒便不足为奇,偏偏他不是。勤妃水氏为了他的婚事头痛欲裂,就因为他不近女色,如今藏了这么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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