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殿内,两名内侍手持紫檀龙纹宫灯在前。
初夏的夜晚已然多了几分燥热,连廊各处挂满点燃的灯烛,宋青嫆一行人自连廊穿过。
甫进了青石园,宋青嫆便见对岸清泉石上一群飞鸟探身入水,随即昂首振翅,各自衔着鱼儿自湖面疾速掠过。
湖面泛着水浪,飞鸟却都已不见踪迹。
她吃了一惊,指着清泉石方向道:“哪儿来那么多鸟?”
怀禾与另几名宫婢似习以为常,面上并无吃惊之色。
怀禾道:“这些是太子殿下驯养的翠鸟,平日最爱捕鱼为生。”说罢又是一笑,道:“它们每日这个时辰便要来此处捕鱼。”
“养在宣阳殿?”
怀禾颔首,神神秘秘的,“改日郡主见了便知晓了。”
一行人又穿过两道月洞门方到了宣阳殿。
走到正殿门口,宋青嫆暗自提了口气,似给自己壮胆一般。
怀禾在旁小声提醒道:“郡主,殿下在正殿等您呢。”
宋青嫆应了一声,提步走了进去。
殿中一应布置与往日无异,此时宋巽义已端坐在上首,宋青嫆上前福了一礼。
宋巽义道:“不必多礼,坐下罢。”
宋青嫆便在他下首坐了。
小案上摆着几样她爱吃的零嘴,宋青嫆偷偷瞧一眼上首,太子案前空无一物。
太子一贯不爱吃这些,往日总要自己三请四邀他才会略品尝一二,宋青嫆正暗自想着,忽听宋巽义开口问道:“在东宫住得可还习惯?”
“我若说睡得不好,殿下会允我回碧云殿吗?”宋青嫆终还是开口了,丝毫没有客套。
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宋青嫆便实话实说。
宋巽义闻言笑了,嗯,这才是青嫆的性子,语气不由松快,“自然不允。”
宋青嫆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只看着小案上道:“殿下既请了我来用膳,不若便让人将晚膳呈上来。”用了晚膳也好各回各宫,互不干扰。
“不急。”宋巽义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今日我同太后说你又犯了梦魇,你可莫要说漏了嘴。”
宋青嫆属实猜不到太子如此强迫她留在东宫的缘由。
明明他可以不插手此事,只要装作不知情便是。
“好,”宋青嫆应下,又问道:“那阿兄答应我的事呢?”
“我已将武四和秀娘放了,如若没有意外,他们今日已上了去金陵的船。”
宋青嫆这才看向宋巽义,道:“阿兄的意思是让武四继续查此事吗?”
“我另派了二人同行,武四寻了这么多年也未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若再继续下去,还不知要耗多少时日。”
宋青嫆被他这话一噎,不过太子既派了人去自然也是好的,只是自己究竟甚么时候能离开东宫呢?
她总不能一直耗在东宫罢!
宋巽义见她凝神似在思索,便朝殿外唤了声王迁,不多时殿门打开,几个宫婢捧着菜碟进殿。
从前青嫆很喜欢赖在东宫用膳,因他是太子,总有些菜肴是东宫之外所没有的。
可如今她看着这满桌的菜肴,却没甚么胃口。
反倒太子看起来胃口极好。
二人用膳并不讲话,宋青嫆只略用了些便放下了筷箸。
宋巽义留意着她的举动,见状拧眉道:“可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宋青嫆摇了摇头,只说没甚么胃口。
宋巽义看她神情恹恹的,他知道她极不想待在东宫,可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法子留她在身边、
她的身世不宜在此时泄露,至少,至少要让他做些准备。
见她已放下筷箸,宋巽义也没甚么心思用膳,又想起偏殿的宫婢道她今日闲来练了字,想她在东宫也没甚么可打发时间,便说:“你若闲了也可去林轩阁看书写字。”
宋青嫆却是摇头,认真道:“书房重地,我还是不要去了。”
宋巽义浅笑一声,“不算甚么重地,只是我平日不喜欢旁人动我的东西,而你从来都是不同的。
青嫆,你我一同长大,我不想因此事与你生出嫌隙。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便会因为你不是我的妹妹而改变吗?”
话落,再看青嫆,她面颊已挂了两行泪。
自她知道自己身世后她心里便一直拧着一股劲儿。
她觉得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她偷来的,她本不该拥有这一切,故而她与林淼如刻意疏离开来,面对同样知道他身世秘密的太子,她更加要用这种方式与他划开界限。
这何尝不是因她心中歉疚?
如今太子竟说出这番话,宋青嫆不觉眼眶发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
她真的可以摒弃身份,像从前一样吗?
“青嫆,你且安心在东宫住下,我既说了要帮你查清此事便一定会做到。”宋巽义不觉起身走至青嫆面前,替她拭去面颊的泪水。
“阿兄——”青嫆兀地抱住了宋巽义,在她怀中失神痛哭起来,“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她……是我占了她的身份,你与太后对我这般好,我却是假的,假的。”
宋青嫆心中很清楚,因为她的身世他们才对她怜爱有加。
可这身世,是她偷来的。
宋巽义不觉紧紧拥住她,听青嫆这般言语,心中一痛,柔声安慰道:“这并非你的错,你何需自责?”他轻轻拍着青嫆的肩,“我与太后喜欢你,只因是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不多时宋巽义衣襟便湿了一片。
宋青嫆听他这般说,细细想来,太子知道了真相大可以将她身世一事告知太后,可是他没有。
他说一切交给他处置,期间只要她留在东宫便可。
又想起怀禾今日所言,太子竟在太后面前替沈阿姊求情,若说此事与她无关,她是全然不信的。
太子与沈阿姊从未有过交集。
宋青嫆结结实实在太子怀中大哭了一场,将这些日子的郁结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都道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可她这般大哭,早哭得双眼红肿,鼻尖泛红,美则美矣,更添狼狈。
待宋青嫆止了哭泣,便又觉有些尴尬,暗道自己此时定难看极了,便用手上帕子挡着脸,瓮声瓮气道:“烦阿兄替我唤思桐与思桃前来,我……我要洗脸梳头。”
宋巽义颔首,知道她一贯爱美,定不想教旁人见了她这般模样,便提步出去唤了思桐与思桃进殿服侍。
思桐和思桃不知殿中发生了甚么,见郡主坐在案前用帕子盖着脸,又听她要去偏殿梳妆。
思桃忙出去唤人打水去偏殿,才出殿,已见两名宫婢捧着水盆和巾子来了。
思桃和思桐侍候她浸了面,又替她重新梳了头。
怀禾一直在殿外守着。
宋青嫆出了殿,这才发觉正殿中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左右不见太子等人,便问怀禾:“阿兄呢?”
怀禾道:“殿下去了林轩阁,只吩咐奴婢在此等候郡主。”
宋青嫆低低哦了一声。
怀禾又道:“殿下说郡主今日定累了,要奴婢伺候郡主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休沐,届时殿下来同郡主一道用膳。”
如此过了几日,宋青嫆与宋巽义又同从前一般要好。
这日宋青嫆与思桐思桃在园中踢毽子,三人各站一边,将毽子一个接一个传送,倘或毽子在谁面前落地,此人便要受罚。
惩罚倒在其次,谁也不想输,故而都十分小心谨慎。
三人正玩得起劲。
宋青嫆一贯是踢毽子的好手,毽子踢得高高的,思桐在她右侧接着,见她踢得这般高,不由嗔喊:“郡主是故意为之罢。”一面看着毽子,再踢出一脚,力道不对,翠蓝羽毛的毽子便踢飞到至八角门前。
思桃眼看自己要输,不由懊恼,一个健步冲向八角门,坠下的毽子却并未掉到地上。
只见宋允尧一把抓住毽子,因用力过猛,一片翠蓝色的羽毛在空中左右飘晃。
园中三人一愣,宋青嫆最先反应过来,小跑着上前喊了一声八哥,身后思桐和思桃也认出宋允尧,忙不迭给她行了一礼。
“八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难不成你不想我回京?”
“想啊!听闻你与十二叔在南边打了胜仗,我高兴极了。”说罢宋青嫆退后几步,蹙着眉打量他:“只是你怎么变得又高又黑了?”
宋允尧瞪她一眼,佯装恼怒道:“这叫孔武有力,甚么又高又黑?!”
宋青嫆闻言噗嗤一笑,只觉很亲切。
二人正说话,身后又有一人走来,是宋巽义。
“阿兄。”宋青嫆恭恭敬敬唤了一声。
宋允尧因生母早逝,从前养在杨妃身边,杨妃是太后的亲侄女,故而宋允尧也常在景阳宫走动,与太子和青嫆更为亲厚。
宋允尧将毽子扔回给宋青嫆,对宋巽义道:“阿兄说青嫆病了,我瞧她面色红润,精气十足,比之你我还要康健。”
宋青嫆不由嗔他一眼,站到宋巽义身侧,“八哥何故打趣我?你是将帅之才,若还比不得我,干脆你那大将军之职便交我来坐。”
宋允尧听罢哭笑不得,“许久未见,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宋青嫆道:“八哥谦虚,你也不遑多让。”
宋允尧指着青嫆,一时只顾笑,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三人一并去了宣阳殿,听闻他们二人下午要去骑马,宋青嫆跃跃欲试,也带我同去罢!
宋允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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