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千龄站在原地,目送贾想头也不回地钻进主卧。
半月前围在鼻尖的香味卷席重来,祝千龄就着这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缓缓走回侧卧,眼中总是闪出贾想那张脸。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正欲起身洗冷水脸,祝千龄瞥见被他带回房的红伞。
祝千龄不敢懈怠,抱着伞,赶去主殿归还。
“哎,你知不知道这屋里住着谁?”
祝千龄脚步一顿。
“这屋不是没住人吗?”
“哼哼,这你便不晓得了吧?”
祝千龄侧身一躲,寻觅声源。
“好啦,你别卖关子啦,好姐姐,快说与我听!”
回廊下,两名裁剪梅枝的侍女捂着嘴偷笑。
“我听闻呀,这屋里——”举着剪子的侍女指了指祝千龄的方向。
“住着公子的娈/童。”
惊雷贯耳。
祝千龄低着头,红伞灼灼,那抹艳红骤然扩散,铺天盖地地淹没视野里所有的亭台楼阁。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身上头一回被这种限制级话题泼湿,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两个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公子的事也是你们能够揣测的?”一道温和不失凌厉的声线打断了两名侍女的对话。
侍女们瞬间弹开,惊慌失措地看着训斥她们的人。
那人身穿的制服较为朴素,品级比她们的低,但衣纹上有灵力流动,纵是在以等级划分的北川质子府,修为高低也足够碾压一切。
抱花的侍女认出来,此人是前些日子触了公子想霉头的雷青。
她正想开口呵斥,却被同伴碰了碰手背,被冻得一激灵,想嗔怪几句,却见同伴面容肃穆地越过雷青,一眨不眨地盯着回廊。
回廊深处,站着一道瘦削的影子,身前横着一条鲜艳的红带,仔细一看,是一把品阶不凡的伞。
一道阴冷的眼神吞噬了她的探究,抱花侍女心间一紧,认出了那道潜伏在阴影里的人。
竟是她们口中议论的侧卧小主人。
两位侍女转头对视,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俩忙躬身道:“是我等不知天高地厚,自愿前去向管事求罚。”
雷青颔首,还想说些什么,那两名侍女便诚惶诚恐地抱着红梅退步,留下几瓣殷红,在雪地上尤其显目。
他不知自己的训斥如此立竿见影,转过身,看见从阴影里走出的祝千龄,惊讶地张开嘴。
“千龄,还望你莫要怪罪那两位仙娥,她们也是道听途说。”他三步作两,凑到祝千龄跟前,真切地为那两位侍女求情。
祝千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许是被方才那番狎昵的流言蜚语破了心防,而面前此人又帮他解了围,祝千龄难得有了好脸色。
“多谢。”他彬彬有礼道。
雷青受宠若惊:“见到你暂且无事,我的心便也放下了。”
祝千龄挑眉:“暂且?”
雷青忧心道:“千龄,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看见雷青手上端着的提灯,祝千龄终于想起面前这人是谁了。
他满脸担忧,似是诚心为祝千龄着想:“我还未与你说过公子想的事迹,你恐怕是不知公子想是何方神圣。”
脑海中隐隐幻听贾想如活鱼上岸乱蹦弹的心声,祝千龄虚心指教:“公子想他待如何?”
雷青语重心长:“在公子想尚未前往仞州任北川质子时,作为北川王室的正统嫡系,他自小要星星不给月亮。北川王室都是个顶个的疯子,被他们宠出来的公子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天两头便有尸体从府中抬出,也只是来仞州收敛了些许,本质还是暴虐的主子。”
见祝千龄面色如古井无波,雷青打了个寒战,但想想对面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可怜少年郎,便按捺住心思。
他怯怯地朝主卧方向觑了一眼,咬牙直道:“若是等尔等身上的血咒解开,千龄,你的下场不比那些尸骨令人胆寒。”
“公子想第一个处决的就是您。”
寂静无声。
祝千龄只觉得这个结论无比地招笑,恐怕面前这位口口声声为他考虑的穿越者还不知道,他说的那位暴虐无度的公子想底下早就换了核,如今的公子想,是一位能够把攻略对象晾了半个月、靠绕府两圈维系感情的奇人。
且不说绕府两圈究竟是不是欲擒故纵,祝千龄现在更倾向于贾想是真的不想攻略他这块大补的唐僧肉。
但比起雷青耍的小聪明,祝千龄更喜欢贾想干巴巴的表情下掩埋的笨拙。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祝千龄站了太久,声音变得冷涩。
雷青眼中闪过欣喜,道:“我可以带你离开。”
“于你而言,带走我有什么好处吗?”
雷青真挚:“这半个月以来,我早便把你当做我的朋友了呀!”
祝千龄一哽,抚平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惨笑道:“我这种人还能有朋友?若最后的时日能过得像现在这般衣食无忧,结局再凄惨,我也能接受。”
听见这番话,雷青慌神了,他指着那片被裁剪的梅林,有些慌不择口:“难道,你愿意被人如此议论吗?”
殊不知,在他心间跳热锅的蚂蚁忠诚地把他的心声搬运给了祝千龄。
【这小崽子要是真的这么想,我先前做的努力不就打水漂了吗?】
【那我散播的那些话不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吗?要是被查出来,我就要大难临头了。】
【今日,明明天时地利人和,可恶……可恶……】
焦虑、埋怨、复杂、卑鄙。
负面的情绪像是潮水般朝祝千龄涌来,雷青怨毒的声音频频,瞬间盖过他的思绪。
祝千龄好似在做梦,他梦回了过往单调的十年,他被生父丢在那座阴冷的牢狱中,终日与虫鼠作伴,三九天只能钻在稻草堆里取暖,在暗无天日里挨过一年又一年。
穿越者们视他为麻烦,即便脸上待他怜悯热切,心中的不满日益增多,在多日冒着风险为他雪中送炭后,感化值仍然无果,那些不满就会一股脑地爆发,像出山猛虎,将祝千龄的理智啃食殆尽。
冷着一张脸的贾想,比他们有温度多了。
祝千龄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娈/童言论的发布者在心中煎熬。
他试探性地软声道:“那你要如何带我走?”
雷青闻言一喜,道:“我这儿有一张符篆,能隐去我们的气息,可以趁此机会逃离。”
“这也太贵重了吧?”祝千龄心中一动。
雷青见他有所松动,正要加一把柴火,身后却响起一道威严的女声。
“你是何人?”
祝千龄被惊吓得打了个颤。
只见春半气势汹汹地疾步走来,母鸡护崽地将祝千龄挡在身后。
祝千龄才意识到,天边滚云翻卷,荡起了橙黄的暮色,他手中的红伞还未送回。
春半上下扫了雷青一番,轻蔑道:“你缠着公子侍童有何事?”
雷青冷汗直下。
祝千龄却开口:“他方才为我解了围。”
春半扭头看向祝千龄,暮色在她身后笼了一层光,显得她的神情有种道不明的晦涩。
良久,她说:“你道谢了吗?”
雷青赶忙巴巴地说:“小公子道过谢了,小公子道过谢了。”
春半却不搭理他,把目光锁在祝千龄怀中抱着的红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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