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帝没有看错,白玉的确很衬江听晚。
女子静站在榻边,橙黄烛光映出她柔弱单薄的身形,低低垂着眸,鬓边碎发轻晃。
端着面盆的宫女还是第一次见这位新妃娘娘,本只是想偷偷看一眼,一时却看呆了。
眨眨眼,新妃娘娘身形微动,朝她走来。
宫女浑身一僵,才觉自己冒犯了这位娘娘,端着面盆地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但江听晚却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后主动拾起面盆旁的软帕。
每日喝过药后,景渊帝都会沉沉睡上半日。他如今不能下榻,许多事情都由人代劳,井德明使了个心眼,特意将擦拭这类轻松些的留给新妃来。
井德明有心讨好。江听晚却倍感压力,伺候天子是很精细的,她将动作放得越发轻柔了,小心翼翼地跪回龙床前。
宫纱灯落下柔和的光影。景渊帝已经昏迷过去,离得近了,江听晚又嗅到一股沉闷的腐朽,可她却不敢有任何怠慢,素手展开软帕,轻拂过景渊帝干皱的额头。
她性子温吞,做起事来同样温和细致,柔柔擦过景渊帝的面额后,接着是脖颈和双手,每一处都细心抚过。
还共要像这样反复擦拭三回,换三次软帕,净三次水。
江听晚神色认真,脸颊被碎发摩得有些泛痒,她随意拂过,耳后一颗红痣若隐若现。
须臾,她侧身正准备换一块软帕时,却忽得被人叫住。
谢斐一双手从面盆中捞起,松松拧干手中的软帕,姿态平和:“这些日子,辛苦娘娘照顾父皇了。”
江听晚抬眸时,便见一只手捻着块软帕递来。这位太子殿下比她想象中好相处许多,顿了顿,她小小翼翼接过,并未碰到那只手。
而后摇头,声音有些轻:“不辛苦的。”
谢斐没有急着离开,垂手立在一侧。
年轻男人修长高大的身影挡住多半光线,江听晚跪在他的阴影之下,重新抬起手来,执绸帕柔柔擦过天子的眉眼。
谢斐垂眸,到也耐心看着,偶尔关切地问一声:“娘娘觉得,父皇可有好一些了?”
“嗯……皇上清醒的时候好像多一些了。”旁得江听晚也不懂,她老老实实回答自己所察觉到的,手上动作更轻了些,素指柔软。
过了会儿,谢斐接过她换下的软帕,照旧递给她一块新的。他眉眼间没有一丝不耐。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孝,姿态仍旧平和:“辛苦娘娘了。”
江听晚没忘记他的身份,注意到男人捻着软帕的指骨修长干净,瞧着就很矜贵的模样。
她想太子殿下应是不用做这些的,忽然倍感压力,额间也不由冒出了些冷汗。
于是这一次,从谢斐手中接过软帕后,江听晚便更尽心尽力地服侍起景渊帝,连袖摆何时滑落到胳膊肘也浑然未决。
这时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应是太子殿下的内侍,不知说了什么,江听晚忽然感觉身后一轻。
那位太子殿下离开了。
她没有缘由地松了口气,又一点一点放慢了手中动作,回到令自己舒服的状态。
这是江听晚第一次见这位太子殿下。从前只听闻皇室之间诸多猜忌,没想到太子同皇上的关系倒是很好。
她眨眨眼,继续细致认真地擦拭身前人,又换了次软帕后,才规规矩矩起身。
跪得久了,双膝有些疼,江听晚轻蹙起眉,忍了下来。
很快走来一个着淡绿小袄的宫女,宫女递给她一杯甜茶,恭敬道:“娘娘先歇歇,奴婢差人去备轿了,今日……今日可能要麻烦娘娘多等一会儿。”
江听晚没有多想,接过甜茶道了声谢,只是耐心等着。
*
雪不知何时停了,两个太监匆匆推开门。后者云淡风轻地从殿中走出,日光沐着白衣,下袍丝线绣制的暗纹在光下影影绰绰。
谢斐抖了抖袖摆,风拂过,那股厚重的熏香气却怎么都散不掉。
身旁内侍周文未见状,赶忙递上一块绸帕。谢斐接过,抬手间散出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
熏香缭绕的内室,女子折腰跪坐,很是勤恳地服侍着天子。轻纱下腰身纤细,柔弱得仿佛一掐就断。
有些嫌恶地擦了擦手,谢斐轻嗤一声:“老东西还挺闲情雅致。”
守在殿外的几个太监一齐低下头,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一般。
周文末上前汇报:“殿下,方才王大人的确带了一众人前来,不过柏竹已将人拦下了。”
听到这儿,谢斐指尖微顿,好心情地抬起眸。院中积了厚厚一层雪,白得晃眼,他双眸微眯,愉悦道:“是吗?”
太和殿外,朱红色高门紧紧闭着。有人等不急了,来来回回地原地踱步,心急如焚道:“皇上还未醒吗?”
约莫是半刻钟前,殿内近侍同众人解释皇上还未清醒。现如今整个朝廷都知皇上大病不济,事已养病为先,任何人不得打扰。
又等了片刻,殿内还是未传来动静。
一直沉默的中书令王大人抬眸,看着眼前紧闭着的高门,知晓今日大抵是没有机会面圣了。
罢了,好在还余下几日光景,明日仍有机会。正欲安抚一众大臣,一直紧闭的朱红色高门却忽然松动了。
以为是皇上清醒了,最前方,几个抱着奏折的通事郎率先松口气。这些日子上奏的大臣太多,不过三五日,那奏折就堆得比墙还高。他们几人各自抱了厚厚一叠奏折前来,此刻双臂被压得已经麻木。
好在终于能面圣了,其中一位通事郎喜笑颜开地抬起眸。
但见朱红色高门被推开,迎面走出一道修长身影,年轻男人一袭淡色长衫,孤身立在雪中,举止从容。
殿外忽然如死寂般沉了下来。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
看清来人的瞬间,那位通事郎面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凝固住。许是他这变化过于显眼,谢斐最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还未收敛,神情疏冷。
久居高位之人,目光如有实质,霎时间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位通事郎其实已进中书省许久,性子也已被磨练的沉稳,可还是被这一眼吓得双腿直打颤,手腕不由得一松——
手捧着的半堆奏折当即倾倒,“哗啦”一声散了一地。
“怕什么?”谢斐忽然笑了笑,不明所以地朝那人走去。
一众文官连连退后几步。今日所来大臣都是跟着王大人前来,不论关系从前如何,来太和殿以后,都只有一个共同目的——
清君侧,废太子。
自觉气势先落了下风,其中一位大臣拍拍下袍,仰起头,终于怒声质问出众人疑惑:“上月中天子口谕,罚太子上交军权,禁足于东宫一月。可才将将过了半月多,太子怎就出了东宫,是视圣旨无睹?”
“怎会无睹?”谢斐礼貌解释:“父皇分明未有不满。”
那位大臣一番讨伐就这样被堵了回来,登时气得面色涨红。
谢斐便好心情地又解释一句:“孤并非视禁足令无睹,可父皇久病不好,孤甚是忧思,才特来探望。”
那大臣简直无话可说:“你,你……”
几乎整个白日都在下雪,方才那些散落的奏折很快陷进积雪中。谢斐这时弯腰拾起其中一本,长指悠悠拂去雪粒,他摊开奏折:“这是沈大人的折子,哪位是沈大人?”
没得到回应,谢斐也不甚在意,垂眸悠闲地看起来。
那些奏折里写了什么,一众人心里其实清清楚楚,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偏谢斐看了眼后,竟启唇,又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观浔阳一事,太子残暴嗜血,玩弄兵权,实在不堪为储君之位,臣惶恐,谨奏废太子。”
念完这一册,谢斐合上奏折,又弯腰拾起一本,懒洋洋摊开:“这一册呢,是张大人的折子。”
扫了眼后,眼底笑意加重:“这册写得还不错。”继续念道:“纵使不观浔阳,太子仍德行有愧,上结党营私,下滥用死刑,以凿骨抽筋取乐……”
朝中默契,不论背地里闹得多难看,面上也不会针尖对锋芒。像谢斐这样摊开了直说的,到还是头一个。
雪中万籁俱寂,男人清润的嗓音萦绕于耳,他没有停顿,时不时还好心情地点评一句,仿佛念得不是有关于自己的讨伐,而是赞许一般。他每往下念一句,诸位大臣的脸色便更难看一分。
气氛僵硬,终于,先前那位一直沉默的王大人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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