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志强这个名字真没起错，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落地后惨叫的声音还很洪亮：“哎呦娘——娘！”
冷老太太深一脚浅一脚钻进玉米地找儿子了，才浇过水，田地松软。
老太太的哭声也不小：“小儿，呜呜摔坏没啊？娘不是说了不叫你过来呜呜——你非不听呜呜——”
丁桂花一脸轻松对院内指派：“真棒，拿纸笔来！”
几个老头儿踮着脚尖往玉米地里查看，心痒痒的，但是八卦正主儿此刻坐到大龙爷爷家门外方桌旁了，得忍住不随便评论。
一道矫健黑影窜出农庄，嘴里叼着个笔记本，本子中间裹着一只签字笔，欢天喜地的蹲坐在丁桂花脚边，尾巴抽打地面“啪啪”响。
冷老太太搀扶着好大儿走出玉米地，丁桂花的声音响起：“没钱，先签个欠条吧！毁坏玉米二百棵，一棵最少结两根玉米棒子，按寻常市价五块钱一根计算，你欠两千元。”
实在是良心价了。
冷志强一手摁着后腰龇牙咧嘴，他理解不了丁桂花的操作，整张脸肿胀半边脸乌青，他实在是委屈，继续努力反驳：“丁桂——哈——”
明明刚才还安稳在嘴里的牙，喊完名字后稀里哗啦掉下来俩，仨，还有一颗是门牙，颗颗带血。
冷志强的眼泪也稀里哗啦。
一肚子讲解讲不出来了，真是为你们好，叫你们挣钱，哎！
都这样可怜了，丁桂花脚下那只恶犬还挡住了回家的路，冷老太太也不站他一边，拽着他去签字：“签吧签吧，想着还。”
明明刚刚他挨打时还肯护着他的，这世道连亲娘都不能全信了吗？
“娘——”冷志强的千言万语就汇成一个字，含混不清的字。
大龙爷爷还好心提醒：“秋她奶，地上的牙还捡起来不？我看着应该是掉的上面一排牙，得往哪儿扔才能长出来？”
那是小孩子的说法，掉了下牙往房顶扔，掉了上牙往屋檐下扔，以后长出来的牙才匀称好看。
可冷志强多大年纪？明显就长不出新牙了。
另外几个老头儿掂起自己的马扎却不马上走：“欠钱得还哈，咱们都能做个见证。”
看吧，马刘村依然是那个冷漠无情欺负单门独户的破村子！
冷志强屈辱的，嘴里含血咕哝着，在真棒的监督下翻开笔记本，写字。
近距离看这个男人，整张脸太可怕了。
丁桂花的眼睛里却冒着兴奋，再近些看，再近些，十根手指头在渴盼跳舞，脚趾头也快乐的颤抖。
“写得不规范，重写！”
真棒的一只前爪立刻摁住了冷志强的胳膊，大舌头伸出来，哈达哈达。
大龙爷爷：“念书少，借条都写不好。”
冷志强：……
终于叫这个可怕的女人满意了，冷志强还有点儿隐隐的庆幸，丁桂花到底不如马会计老练，欠条上只有签字没有摁手印，嘿嘿。
冷志强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搭着亲娘往回走，万万料想不到，亲娘的陪伴也有时限，就走到拐弯处。
冷老太太的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语气心疼，表达清晰：“小儿，你去咱村里小药铺看看，今儿晚了先上点儿药，等白天修好手机有钱了再去镶几个牙。”
交代完她就开始往回走，恨不能马上溜了。
冷志强如此痛苦的时刻！
“娘——鹅还没七饭！”
一身是伤还饿着，当亲娘是就不管了？
冷老太太捂着胸口没有回头，给儿子留下一句：“你娘也没吃！”
冷志强：什么意思？
冷老太太脚底下挪动的飞快，她担心农庄锁门了不给她进了。不是不心疼好大儿，实在是好大儿保准儿还得走，保准儿还不带着她，她不能失去在农庄的生活和地位。
连跟灯下的大龙爷爷打招呼都顾不上，冷老太太赶到了农庄大门前，试探着推了推，心凉了半截儿。
拍门喊门的勇气都没有，老太太抵门捂脸无声啜泣，她不该护送好大儿这一截路的，应该签完字就叫好大儿自己走……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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