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皇帝和杜少卿在吵架,苏娘子和小梅躲在茶室里听。杜少卿的情绪很奇怪,几乎句句在挑衅皇帝。当着他的面直呼皇后的闺名,还把书笼递给皇帝让他给苏娘子带回宫去。皇帝脸色阴沉沉的,袖袍里紧拽着双拳,看着样子像是随时后会朝他脑袋招呼上一拳一样。
屋内的气氛僵硬得让茶室里也感到头皮发麻了,苏娘子和小梅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往茶室门上戳洞,贴着眼睛偷偷看。
小梅:“娘子,一会儿皇上和杜大人打起来,咱们帮谁啊?”
苏娘子叹气,“…..应…..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依着皇帝平日暴躁的性子,这会儿早该砸了杜少卿的书阁了。可是今天虽然黑着憋着怒气,但踢了一脚门其他什么都没干了。端着皇帝的架子,趾高气昂的看着杜少卿,每句话好像都从鼻孔里出气一样。
“杜少卿,你好大的胆子!数次诓骗皇后出宫欲意何为,你当真以为朕无权软弱就不敢杀人是吗?”
“圣上不是已经知道了,为何还明知故问,您在害怕对不对?”
杜少卿不但没替遮掩苏娘子来过的事,还把水越搅越浑,故意激怒皇帝。好像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痛快了,这一身剐和功名都不要了。皇帝觉得他一定疯了,可也感到慌张了,激动道:
“朕怕,朕怕什么了?杜少卿她认识你才几日,她才如今才不过十七岁,孩子心性而已!一个男人新鲜几日,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朕才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往后数一百年生生世世都是!”
杜少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咳嗽起来脸色突然发白,蹙着眉头赶紧用手帕捂住嘴。皇帝看见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心下更是得意,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杜少卿咳完下一句又成功把他激怒了,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噗嗤噗嗤的哼着起气。
“所以臣遗憾没能早些遇到她,圣上除了骗婚于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您不懂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她有鸿鹄之志,您却执意要困她做一只金丝雀在紫禁城里。她在治河之道上颇具天赋,又得苏老先生真传,她在黄河上比给您做一个皇后强百倍!”
“杜少卿你有什么好遗憾的,以为在朕骗婚前认识她就能怎么样了吗?朕和她早就认识快十几年了,青梅竹马一同吃一同睡。她喜欢朕绝不是你可比的,无论你何时遇见她都比朕迟了,这辈子你别做梦了!你怀有觊觎皇后之心,朕本是容不得你的。可朕不喜欢她为了除朕之外的男人落泪,朕不会杀你。你既喜欢修书,那就去给先帝守灵吧!”
皇帝拂袖转身而去,杜少卿疲惫的垂下眼靠在床头,眉头一凝强咽一口喉间的鲜血。再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只能看见门口一些微弱的光亮,皇帝的身影变得像芝麻一样。
“….圣上,这是她的书笼,请您帮她带回去。她很喜欢治河,心怀百姓,常为黄河水患忧虑,这些可以帮到她。”
皇帝在门口顿住,斜眼凝视屋内,沉声怒道:“杜少卿你别太过分了!朕是她的丈夫,不是你们的信使!”
“可是黄河是她的,也是圣上的。苏老先生为何六十岁花甲之年还在黄河上奔波,就是因为朝廷里想把差事做好的人太少了,圣上以为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吗?”
“杜少卿,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皇帝被激怒转身冲回屋内一把丢开床上的书笼,揪住杜少卿的衣领,吓得茶室里苏娘子和小梅险些冲出来。
可下一刻皇帝就撒手放开了,杜少卿双目其实已经看见他了,但能够感受到皇帝怒气。他仰着头望着皇帝的方向,轻蔑的笑,手指摩挲着那块送给苏娘子做拜师礼的玉坠。
“圣上敢拿臣如何?臣喜欢她,身为一把刺杀她的刀,却爱上她的温柔聪慧和稚气。这些话臣知道圣上不喜欢听,但臣也只说一次。皇上请便吧,臣就不起身送驾了。”
“杜少卿!!”
皇帝瞧着他挑衅的神情险些挥拳,但让他自己也意外的是这样的冲动今天忍住好几回了。
“疯子!”
这回他没有与他认为的疯子计较,捡起地上散落的纸笺塞到书笼里就走了。没有殴打挑衅的杜少卿,拆了他的阁楼,或是把他扔到牢里去。只是放了几句狠话,临走甚至他的书笼带走了。
茶室里苏娘子和小梅望着走过琉璃窗牍的身影发呆,脚步声都远了还久久回不过神来——皇帝怎么转性了,不过他该是又哭了吧。
两个人惴惴不安的从茶室里出来,苏娘子走到床边望着闭眼假寐的杜少卿,关心道:“杜大人怎么样了,皇上他有没有…..”
“没有,我没事,适才那些话你听到了。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不后悔,也只说这一次从今以后都不会了。”
“…..”苏娘子尴尬的无所适从,目光局促的乱飘,“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会重新派太医来的,请大人好好保重,早日康复。”
“嗯,苏念辞。”
杜少卿感觉到床边的人走了,满满的出屋子,人气就消散了。冰冷的屋子就剩下了他一个人,睁开眼来了什么光亮都消失了,坠落到无尽的黑暗里。
“苏念辞,不及黄泉,不复相见了。”
———
皇帝和苏娘子离开半个时辰后,太医院的李廷致便到了,随后好几位老太医乘着小轿陆续而至。诊脉过杜少卿虚弱的脉相,几个人都避到了屋外小声音议论。
“怎么回事,杜大人的身体怎么突然就….看样子只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可是在背后搅动朝堂的人又出来?”
“不太像,杀一个必死之心多此一举,还会暴露身份。”
李廷致转身回到拔步床边,凑到杜少卿嘴边,低声问道:“杜大人怎么了,您的体内如今似不只有一种毒素,不知可是有歹人谋害。”
杜少卿脸色还是如白日一般,虽是水银中毒入五脏,但头发、牙齿并为脱落,皮肤也未溃烂。躺在床上就像只是闭眼假寐一样,但意识已经混沌,呼吸也薄弱了,好像随时会绝息一般。艰难的听清楚李廷致的话后,痴痴的发笑。
“….我….我没事,李太医。我只是不想死的太难看了,不关诸位大人的事。”
说完突然瞪大双眼,身体猛的抽搐起来,堵在喉间鲜血如水柱一般喷射而出。
“杜大人!!”
“来人,快杜大人吐血了!!”
屋外几个老太医听见李廷致呼救,赶紧进来止血施救,但也回天乏术。杜少卿很快绝息了,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想死的太难看了。死的时候身着干净的灰袍,墨发梳得一丝不苟,甚至是施了脂粉掩盖中毒之状。形容如常,呕出来的黑血流满白皙的脸,反倒是添加一丝妖冶之气。
随后李廷致等人在屋子里找到鸠酒,杜少卿自尽了的消息传进养心殿,皇帝拿着徐邺河段河道图一下掉在御案上。杜少卿的书笼被碰到,里面的书稿撒了出来。皇帝和大福刚想弯腰捡,从殿外突然刮进来了一阵阴风,吹起地上的手稿飘得满殿都是。
皇帝痴痴的望着飘舞的手稿,好像感觉到杜少卿的气息好像也跟着风一起蹿进殿里来了。他的神情逐渐悲痛,伸手抓住了一张凌空飞舞的手稿。
“…..杜少卿,你就不和朕斗了吗?朕还以为你今日那般硬气,是要与朕一斗到底呢。朕承认,朕害怕了,你死了朕更害怕。”
因为满殿的手稿和河道图告诉他,杜少卿不仅才貌过人,还与他的皇后志向相投,心怀小爱也有大爱。可现在他死了,在他的皇后心里永远二十六岁,还把自己治河策略留给了她。她将会继承他的遗志,治理黄河改道漕运,为苍生谋福祉。
正如杜少卿所说,黄河是皇后的,也是他的。身为皇帝他便绝不可能把这些手稿扣留销毁,不仅要送到皇后手上,将来还要在朝堂上为她施政扫清阻碍。
杜少卿身死了,可是他遗志却会用永远陪着他的皇后,永远在她心中二十六岁,白衣胜雪,温润如玉最美好的模样。
——
随后皇帝让大福把殿门关上捡起来地下的手稿,拂袖出了养心殿,李廷致跟在一旁。两人一起停在玉阶上,望着紫禁城深邃无星的黑夜。
他突然道:“李爱卿,朕觉得这紫禁城有些让人感到害怕。”
李廷致不明白,“圣上怎么了?”
“你看见这些宫殿房子了吗?朕觉得住的一点都不暖和,凉飕飕的。白天的时候像沉睡的怪物,死气沉沉的。天黑了之后就会变成吃人的怪物,朕看见好多好多人就一声不响的被吞噬了,连死了尸体也没找到,甚至连来过痕迹也没有。”
皇帝说的是杜少卿,是当初指证他运火油火烧钟粹宫的两个掖门守卫,是在宁寿宫打扫竹香馆的那两个小太监,还有肖小姐、章钦…..他怀疑这一切的幕后指使是辞官闲居河南的肖阁老,可是没有证据。长丰去暗查过,那老头并没有什么异常,连门生故吏也不联系,整日侍弄花草。每月照例一封请安书,给他带一些特产、滋补药材,和朝里的大臣一样担心他还能不能生。
“高处不胜寒,圣上还年轻,总有一天会改变这一切。如今圣上不是一个人了,至少皇后娘娘、苏老先生一定会尽心辅佐皇上的。”
“是吗?”皇帝自嘲一笑,看向李廷致,“倘若朕并不能有与苏家血脉相连的骨肉,你觉得他们还会帮朕吗?苏师父、苏大哥他们看重的并不是朕,而是皇后。可皇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朕并不能关管住她的心,也不能把她绑在裤腰带上。倘若有一天她要逃要走,变成蝴蝶飞走了,朕也是没有办法的。”
“?”李廷致有些懵,不明白皇后怎么要变成蝴蝶飞走了,安慰道:“怎么会,圣上是不是最近太过于劳累忧心了,臣再给您开副安神宁心的药方如何?至于孩子,圣上身体调理的也有些时日应该无大碍了,此事除了尽人事也看缘分。圣上与皇后娘娘的缘分到了,孩子自然来了,圣上不必过于忧心。”
“嗯,朕知道了,就是朝中大臣老是催朕,叫朕有些烦。朕会派礼部的人去料理杜少卿的丧事,他家人都遣回河南了。你们同僚一场,明日去上上祭,别叫他一个人走的太凄凉了。”
“是。”李廷致微微惊讶的看向皇帝,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圣上这两年变了许多,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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