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微离开须弥界的时候,意识是不清醒的,耳朵是嗡鸣不断的。
这位殿下,他惹不起。
但他躲得起。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借走的神史,原封不动地送上无极天,交给了侍官姜早。
堆叠的书卷遮住视线,姜早托着书底缓慢前行,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令仪斜靠在廊下的檐柱上,嘴里啃着鲜嫩的瓜果,含糊不清地道:“你说,小宋大人追的哪位女仙,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早艰难地从书堆里探出头:“这个我知道!是礼乐司新来的仙官,叫今菀,两月前才从凡界修炼飞升上来,列的仙君之位。”
令仪抽出一方绣帕,轻柔地擦拭着指缝,若有所思道:“还挺巧呢,都是玄晚司下的。”
隔得有些远,姜早没听清她的话,扬声问:“殿下,你说什么?”
“没事。”令仪微微摇头,朝他摆手,“等会儿把神史按年份分好,送我殿里。”
姜早回了句:“是。”
彻底搬完后,已是深夜。
明虚殿内燃着凝神的熏香,分类过的神史整齐地叠在案上。
借着幢幢烛光,令仪翻开最上层的书卷,目光落在记叙的小字上,与记忆中的景象逐渐重叠。
神史的记载异常详细,就连她在浮世境中的过往,也一笔不落地记着。
生于皇室,乃先帝嫡长女,一朝长公主,少年扶持幼帝登基,垂帘听政数载,擅权术、通兵法,双十之年便闻名朝野。
幼帝年岁渐长,与朝臣筹谋收权,长公主受封绥安,封绥安长公主,同年离京去往封地。
君权回归,而幼帝身无治国之才,听谗言、信奸臣,战乱频发,兵变在即,长公主入京勤王,诛杀乱党,受拥登基。
帝女即位,受万民朝拜。
功成名就,不日飞升,幻境随之消散,神史记载中断。
脑海中浮现零碎的片段,朦胧的身影一闪而过,模糊却又带着几分熟悉,似拂面而过的清风,抓不住也握不着。
令仪疲惫地揉着眉心,思绪有些乱。
香雾氤氲间,有人推开殿门,趋步走来,随之而来的,是浅淡的青竹气息。
敢如此堂而皇之进来的,只有一人。
面对闯入的不速之客,她神情依旧,并未觉得意外,只淡淡抬眼,稍显无奈地道:“帝君下次来,能不能先敲个门?”
谢清越在不远的地方坐下,语调懒散:“殿下在须弥界翻窗的时候,可曾提前知会过我?”
提到这茬,令仪便不说话了。
先前她去须弥界,从不挑时候,踹过门、翻过窗,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对谢清越大打出手,甚至他住的神宫,也被她拆过好几回。
话锋一转,她若无其事地问:“那帝君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托殿下的福,耳朵疼。”谢清越睨她一眼,声线微凉,“距离太远,怕是听不见殿下的话。”
明白了,这是来找她算账的。
令仪放下书册,眸中盛满笑意:“不喜欢吗?这个回礼。”
面对她的询问,谢清越不置可否,他眼睫半垂,神色不明地道:“我来,是想问你……”
他想问什么,令仪并不知道。
因为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晃动打断。
二人脸色皆是一变。
少顷,惊风扇从衣袖中飞出,直直地朝外飞去,令仪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无极天才看见,整个九重天被幽蓝的鬼火覆盖,正剧烈震动着。
有神君察觉到异样,飞快地布下结界,拼命抵御鬼火的攻击。
这是来自来自北荒深处的魂火,由无数魔物魂魄凝结而成,散发着浓重的阴煞之气,具有极致的破坏力。
惊风在空中飞速穿梭,驱散了聚集的魂火,但很快,它们又重新围了上来。
令仪打量着下面的动静,当即沉了脸:“好快的动作,你方才来的时候,都没发现吗?”
谢清越一剑斩灭袭来的鬼火,眼中墨色愈深:“没有,一点都没有。”
惊风仍在驱赶鬼火,无暇分身,令仪祭出许久不用的长剑,不顾身后的人,直接飞下三重天。
下方魂火肆意撞击着结界,直到下方出现微弱的裂缝,细小的火丝趁机钻入,附在结阵神君的身上。
难以承受的蚀骨之痛瞬间席卷全身,神君忍不住卸了力,往后退了几步。
结界出现一丝松动,外面的魂火伺机而待,好在又有几位神君赶来顶上,才未使结界被攻破。
云雾翻涌间,令仪手握长剑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她寒声质问:“镇守司何在!”
数十张符箓从宋知微指尖飞出,鬼火炸开后,他跪在令仪面前主动认罪:“是下官失职,前两日放跑一只妖兽,本想找机会捉回,却不想它逃至南北荒交界,动了殿下的封印。”
南北荒交界处,封印着名为贪恶的上古邪祟,与众生怨同源,它以邪意恶念为食,无法消灭,只能镇压。
二十万年前,令仪亲手封印贪恶,将其镇于蛮荒。
二十万年后,封印松动,贪恶附于妖兽之体,重杀九重天。
层层结界外,凶兽的嘶吼响彻云霄,庞大的身躯盘旋在高空,压下成片阴影。
婆娑的树影后有人影闪过,女子小心地躲藏着,松散的鬓发垂在脸颊边,眼眶通红,咬着下唇强忍泪意,后腰处隐约萦绕着青雾。
令仪神色复杂,望向宋知微的眼神中包含些许失望,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大人呐。”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飞出结界外,四周的魂火蠢蠢欲动,试图攻击,却在靠近的刹那散为青烟。
纷乱之中,镇守司的神官们布下防守法阵,坐镇十二方位的主神官皆已到位,漫天金光穿透云层,照亮整个九重天。
谢清越借走天象司的水云琴,守在七重天上,将神力缓缓注入琴弦。
其实最合适的法器,不是水云琴,而是惊风扇,灵巧程度和速度都远胜水云琴。
奈何惊风是令仪的法器,对他的触碰十分排斥,只能用云水琴替代。
随着琴音响起,空中细雨飘蓬,寻常雨水浇不灭魂火,唯有西天幻境中的甘霖能够驱散阴邪,净化怨灵。
一时间魂火消散的消散,逃窜的逃窜,结界外只剩下无法净化的贪恶。
此次贪恶附身的,是只龙首蛇身的妖兽,拥有近神的妖力,在北荒也是纵横一方的存在。
而结界中的诸神心中却在隐隐期待,能够一睹帝姬封印邪祟的风姿。
只见令仪挽了个剑花,飞快移动身位,眨眼间招数多次变换,根本辨不清剑法,只能看见模糊的残影。
纤长的指尖捏出法诀,令仪勾唇一笑,抬手将法术轻飘飘地降下。
没有血腥的撕裂,妖兽在哀嚎中寸寸消散,化为细碎的尘埃,接着巨大的黑烟从兽体中钻出,四散而开,那是贪恶的部分邪念。
它被封印了太久,就算一时逃出来,也无法再回到鼎盛时期,只能找机会继续进食。
而令仪依旧白衣胜雪,从容不迫地收起剑,心想太久没打架,剑法还是有点生疏了。
一众旁观的神仙早已僵在原地,被那股无形的威压震到缄口无言,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上古尊神的差距。
原来在绝对的神威面前,就算是邪祟附体的凶兽,也如蝼蚁般脆弱不堪。
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祇,只是屈指轻弹,便足以让一切都灰飞烟灭。
静默中,令仪扬手撤去结界,神色自若道:“没事了,都回去吧。”
众神局促离开后,谢清越走到令仪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背的伤口上:“为何不召惊风?”
顺着他的视线,令仪才发现手背上正流着血,许是先前走神时被妖兽抓的。
方才她感应到惊风想要过去,可她没召惊风,而是让它守在原地。
“惊风不在,谁来防你?”她上前两步,嗓音里淬着恨意,“我令仪,绝不会在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当年我封印贪恶,你借机布下生死阵,阵中七七四十九道禁制,皆为杀我而来。”
那日发生的事,令仪永生难忘。
二十万年前,她封印完贪恶,准备回无极天,却在转身之际看见了谢清越。
就在她思索他为何出现时,血红的光亮倏地占据她的视线,谢清越就站在阵法中,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是生死阵。
双人入阵,一死一生。
非死不能破阵。
不惜以身入阵,也要杀她吗?
令仪稳住心神,环顾四周。
血色的雾气漂浮在空中,百丈阵法中共下了四十九道禁制,层层叠叠,与密集的符咒相互纠缠。
下的全部是攻击类禁制,皆以杀伤重创为重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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