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祺在连川家中,又安逸地住了大半个月。
转眼,便到了公历年的尾声。
元旦假期前,祝祺眼看连川加满她的小粮仓,又破天荒地给她开了个罐罐,心知十有八九有事。
她一边咣咣干饭,一边骂骂咧咧:
说吧,有什么事对不起我?外面有猫了?还是你那个破杂志社终于开不出工资了,要克扣我的伙食?
连川盘腿坐在地上,垂眼看她呜哇呜哇地吃饭,手落在她脊背上,轻柔地顺着她的毛。
“金宝,爸爸要离开一两天。”
祝祺的耳朵悄往连川的方向撇去。
“自动喂食器已经装满了,会定时给你放粮。我会在监控里看你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把备用钥匙给周医生了,他会来的,好吗?”
祝祺有时候会想连川是不是傻,明明猫听不懂人话,他还能一个人说得这么起劲。
她在吃饭的百忙之中,往连川大腿上踩了一脚。
猫知道啦。
连川安排完猫的事,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祝祺敏感地觉察到,连川似乎兴致不高。
她和连川恋爱的四年间,连川很少独自出远门。他不需要出差,没有在外地的朋友,从不和他的有钱家人联系。
——那他这回出远门,是去干嘛?
正想着,连川已经收好行李。他东西不多,旅行箱半满,只装了几件衣服,很轻。他留意不让旅行箱滚轮的声音吓到猫,单手提箱出门。
出门前,连川在门外,回望一眼。
卧室与客厅之间的墙上,有一面窗,窗下一角,露出猫的上半张小圆脸,和两枚尖尖的三角耳朵。
猫正蹲在卧室的床上,透过窗,两眼大睁,乌黑瞳仁溜圆,正一脸懵懂地看着离去的连川。
连川提着行李箱的手一顿,强迫自己回转头,轻声带上门。
再看,就走不了了。
出门后,地铁二号线转一号线,到高铁站。高铁自A省北行两小时,便是他多年未回的家。
地铁上,他想起金宝,分离焦虑发作,掏出手机,点开安在家里的监控,用语音功能,柔柔地唤了声:“金宝——”
家中,祝祺正抻着懒腰,扒拉在沙发边上磨爪子。爪尖刺破沙发表皮的毕波抓挠声,爽得她尾尖高举着打战。
直到一个晦气的声音响起。
祝祺两耳不悦地抖动两下,柔韧的猫尾立马耷拉下去。
被怪声打断施法后,眼前被她挠得破破烂烂的沙发都不香了。
她凶狠地迈着小猫步,走到发出声音的圆形监控镜头前,粉鼻头凑上前嗅闻观察,之后便伸爪,猛烈地拍打攻击,嘴里哈哈作响。
祝祺:“呜哇——”
今天不把这个会发出坏猫兴致声音的丑东西拆了!本橘誓不为猫!
另一侧,地铁里,连川的手机屏幕上。
圆圆小猫头突然凑近,东闻闻西嗅嗅,大眼睛黑溜溜的,满脸好奇与警觉,甚至还掏出雪白小爪来摁镜头,拨弄得监控视频一片噼里啪啦响。
小猫听见这个东西发出了爸爸的声音,却不知道爸爸在哪里。小猫想把爸爸从监控里掏出来呢。
连川捧着手机,看得心都化了,喉咙口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一旁坐着一对母子,是一大早背着小书包上兴趣班的小学生和他的妈妈。
小学生听到动静,斜着眼偷看连川,满脸惊悚:“这个叔叔好奇怪。”
妈妈露出知晓一切的微笑:“等你以后长大了,谈了恋爱,也会这样一边看手机一边发出怪动静的。”
连川:“……”
他有些坐立难安,下一站,便拖着行李箱下车,走向返程的地铁。
*
祝祺还没自由两个小时,大门又一次开了。
走了没多久的人类大步进门,捞起在地上翻滚的小猫,捧在脸边,一阵狂吸。
祝祺气得嗷嗷大叫,照脸给了连川两拳。
还把连川爽到了。
等连川吸足猫,又徒手跟猫过了几招拳法,他两手穿过金宝腋下,将小肥猫高高提起。
橘猫液体般的身体抻长,两脚垂落在地上,并没有不舒服,缓慢地眨着眼,看他。
“宝,爸爸不走了。但是,晚上可能会来一个……奇怪的叔叔。”
连川艰难地措辞。
祝祺:“喵。”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如果我没办法控制好他,就让他一直呆在卧室里。”
祝祺歪了歪头。
听起来似乎不妙。
“顶多两天,可以吗?”连川问。
祝祺一挣,呜嗯一声落地,优雅走开。
算啦算啦,都吃了你的罐罐啦,多忍受一个人类也不是什么大事,猫猫肚里能撑船嘛。
祝祺大度地想。
*
当日傍晚,连川多炒了一个菜,抱着金宝坐在沙发上,等待客人的到来。
祝祺嗅出他身上焦躁的气息,不时探出粉红色的鼻头,轻触他的下巴,用温热的气流安抚他。
祝祺:“喵。”
别焦虑啦,有猫在,一切都能解决的。
六点过半,敲门声终于响起:“小川,是妈妈。”
——舒明菡。祝祺想起曾在连川手机上见过的名字。
没想到所谓远客,竟然是连川的家人。
舒明菡的声线明净清亮,如一捧晶莹剔透的雪,听到便觉得心间一片敞亮。
祝祺暗道,连川的好嗓子,原来是遗传妈妈的。
连川放下猫,起身开门。
门口,是一名年过五十的女性,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身量纤瘦,头发乌黑细软,修剪得平齐,面上有股不自然的神情。
女人眉眼与连川三分相像,长发烫卷,面上施着淡妆,红唇醒目。她保养得很用心,眼角眉梢唇周,仍能见疲色。乍一见长子,似略微拘谨,女人不安地一笑。
舒明菡提示少年:“小海,叫哥哥。”
祝祺躲在角落里,歪着脑袋打量。
百度百科里写,舒明菡育有二子。
那么,这应该是连川的弟弟,连海。
却见少年恍若未闻,双眼直直地略过连川,嘴里不停地快速重复一段数字。
连川面沉如水:“你明知道他不会叫的。”
“多教教他,他是会的。”舒明菡急切地辩驳,“现在小海的病情,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恭喜。”连川无动于衷地偏过头,转身进门。
舒明菡领着连海,随连川踏入门内。
连川回头,面露警告:“我说过,连海可以来,你不行。”
舒明菡精心描画的眉头,委屈地皱起:“小川,妈妈想来看看你住的地方,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么多年,你不联系爸妈,也不肯收我们的钱,妈妈每天担心你在外吃苦。”
连川像听到什么荒谬的话,扯起一个冷笑:
“如果你真的像你表演的那么在意我,你不会明知道我想学文,还要改我的专业。”
听到这里,祝祺嘴里叼着的猫粮都惊掉了。
大一那年,她对连川的印象,是隔壁经济系来蹭课的男生。
连川同时修两个专业的课程,任务繁重。祝祺偶尔瞥见他在古代文学课上偷写高数题,或是累得直接在课堂上睡着。
第二学年,连川成功通过考核,从经济系转来中文系。
此时文科就业率已经大跌,常有人玩梗说文科毕业月薪三千,同学们调侃他是四九年加入国民党。
祝祺从没问过他,如果这么喜欢文学,一开始为什么选了经济系。
原来是父母皆祸害。
“这件事是爸爸妈妈错了,妈妈没想到你会反应这么大……”舒明菡说着,开始抹眼泪。
连川冷眼望着她。
舒明菡当然想不到他会突然爆发。
连川十二岁那年,连海出生。
连海两岁时,举动怪异,始终不开口说话,抗拒触碰,确诊自闭症。
从那时起,舒明菡停下演出,全心在家照料幼子;连平山则为了支付巨额的治疗费用,全世界奔波摄影,拼命工作挣钱。
少年连川理解父母,尽全力帮家人分担。
他不再要求父母参加他的家长会,从不拿生活和学业上的烦心事去打扰父母,不厌其烦地尝试与弟弟对话。
连海畏惧陌生人,家中不能请护工。为此,他学会了做饭。在妈妈忙于照料弟弟时,他默默做出一家人的晚餐。
有一日,他切菜时不小心割到手,指尖几乎旋下一块肉来,鲜血汩汩而出。
他捏着手指,有点害怕地喊了声妈妈。
舒明菡看见他被血水浸得通红的手指,嫌恶地大喊:“别过来!别让你弟弟看到了。”
连海看见血,会尖叫个不停。
类似的事,以前也发生过。
只是那一刻,手指剜心的刺痛让他意识到,这并不公平。
高考出分后,他的成绩在全省前列,可以在顶尖学府A大任选专业。
他将A大中文系,填在首行。
志愿结果公布当日,他才知道父母未与他商量,篡改了他的第一志愿。
“现在文科就业形势不好,你写的那些诗,玩玩可以,赚不了钱。”连平山说,“你弟弟的病是终身无法治愈的。等我和你妈死了,谁来照顾你弟弟?”
连川情绪崩溃了。
他从卧室里掏出自己高中三年做的一箱教辅书,重重砸在地上。
舒明菡见势,一声不吭地抱着连海离开家。
“连海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有我自己独立的人生,我没有追求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吗?从头至尾,我做错了什么,是我让弟弟生病的吗?”
“……”
“我想做的事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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