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酣正上,崔雪朝借口更衣,与宫人前后退出大殿。
游廊弯折,纷纷人语乐鸣渐渐低落,顺着宫灯一路往月湖方向走,偶尔有侍卫守备,再无其他干扰。
入了夜的月湖卷风起,她紧紧披帛,不自在地调下胸口的系带。
今夜一番盛装打扮,是她刻意为之。好些年不曾穿得这样鲜艳,起初有些不适,慢慢从容,心说为成就一桩满意的婚事,些许讨好手段在所难免。
廊亭临水,悬挂四角羊铃宫灯,天上月水中天,回溯来处不见人影,大约宫席不好脱身得再等片刻,于是坐定,静静听初夏的风掠过湖面,暂得暇趣。
某一刹那回过神来,似乎宴处又起了一重宫戏,她不由愣怔,怎么还不来?
嘀咕着,突然视野里有一高大的黑影往这边走来。
崔雪朝站起身,长裙缎绫柔光似水与她面容挂上的温柔相映成美,揣揣深袖的物什,确保无虞。
人近了,他提着灯不曾带随从,崔雪朝想想暂未退去宫人,毕竟私会,万一有个什么人过来,只他们两人传出去怕不好听。
那厢乾元帝遣散内监侍卫,自提着昏黄小灯,眼神寂寒地一步步靠近等在湖心亭的纤纤身影。
她等在廊亭入口的台阶上,咫尺之近,似乎明白此时相见是何等的不恰,细长的颈弯折成动人的月弧,胸口浸润了月光比雪还白得惊艳。
“大人来了。”
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成了最甜滋滋的糖果子。
听在耳中真是可恶,但心底深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点点的欣喜和悸动。
他不说话。
等她困惑地抬起惊鸿眼,顺势提了宫灯在自己面前,想来如此无措的场景下,她对他的长相能有入梦般的深刻记忆吧。
果然,她眼里荡起疑惑,像只修炼多年的小狐狸初入人世,歪歪脑袋,两眼睁成天上的满月样子,溢出一个含糊不明的‘嗯?’。
有些可爱。
他心说。
“陛下!”
“臣女给陛下请安!”
她认出他是谁的刹那,慌了手脚噗通跪在地上,“臣女崔氏不知是陛下前来,无意冒犯天颜,臣女有罪。”
袁望抬步上阶,想伸手去搀扶,她却躲瘟似地直往后蹿,生怕挨上一点。
“起来回话。”他无奈道。
她迟疑了下才站起,却不肯站直,从他这个角度,红的襟口绿的绸带,雪白的山谷里春色一览无余。
“你站直身子说话。”
他不自在地偏开半步。
静默片刻,一时无话。
崔雪朝鼓点的心跳在一呼一吸间终于重回人间,脑海中回闪过帝王在宫灯照耀下阴鸷的五官,恨不能以身投湖。
“崔大姑娘在等人?”
崔雪朝满身的血凉了半截,“回陛下的话,臣女只是......”
“说实话!”
她闭了闭眼,想起内宫秀女们下晌说闲话上夜便遭惩戒,老老实实道:“臣女是在等安勇侯。”
“等他做什么?”
她难堪却只能坦诚:“臣女与魏侯爷相约,是为私情。”
陛下冷哼一声,想来很不屑她没有廉耻竟绕过家中长辈自己给自己促摸汉子吧。可她有她的不得已,今晚是最后机会,等明日启程回宫,五日后的秀女终选结束,她的命运悬在丝上,实在难安。
“臣女胆大妄为,请陛下治罪。”
心里委屈,嘴上却要屈服,这就是世间的法则。
下晌发现她三心二意,一边钓着宫妃想做,另一头又缠上安勇侯做后手。
袁望恨得咬牙切齿,赞她真是好手段!
这时自然要当面戳穿此女狡猾心肠,“安勇侯乃朕肱骨,为朝堂立下汗马功劳。你且死了这份心吧。”
崔雪朝当下怔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天子和她以为的大不一样,昏暗的亭台催得他大成一座霉神仙,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斥着挑剔不满和嫌弃。
想起魏亭的话,陛下纡尊降贵把他请去,只为告诉魏亭自己曾婚嫁的往事以免他的臣子蒙受委屈。
日理万机的君王,和凡尘俗子一样,对女人过往有着如月湖般的偏见。偶然相遇,竟肯费辰光与她这个和离过的女人费口舌。
于是配合着摆出恭顺的姿态与神情:“臣女知错。”
肯认错就好,魏亭是错缘,正正经经的好人就在眼前且好好瞧瞧满不满意吧。
只是她怎么又垂下头颅,一闪而过的眸光中似乎染上了湿意。
...哭了?
朕说什么了?
让她对魏亭死心,已经成了如此缠绵悱恻的痛?
是他太过疾言厉色?
“你此举算不得是错。朕治大国,难道还容不下你进退取舍的小心思吗?”
袁望委屈自己学着魏亭平时的口吻,温声细语起来。
哪知这话说来是安慰她,自己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整晚蒙在心尖的阴翳有了松动,她的进退取舍自有道理,他高高在上,何必苛责呢?
“你哭了?”
他取出袖间的锦帕递过去,“我也没说什么吧。”
崔雪朝没接这份隆恩,她不是外露的性情,今日不知怎么被一个眼神催得委屈,竟然还哭了!
“湖间风大吹得眼睛疼,臣女并非是因陛下的话而哭。”
一掏自己手帕,不留神拽出另一个物什骨碌碌滚落在地上,还有清脆的响声。
她急忙去捡,横向里一只宽大的手掌越过她身前,飞快地把东西抢走。
“陛下,臣女......”
“是你自己绣的荷包?”
袁望凑到灯前细致地前后翻看,深色荷包上用霜月色的丝线钩出一个雪花样的图案,边缘处缝了豆大的铃铛,精巧可爱玲珑秀致,解开系带蹙眉抖索几下,应是塞过草药有股清幽沁鼻的香,“有什么功效?”
崔雪朝:“......醒神。”
他整日为繁冗的奏折苦恼,内监常焚浓郁龙涎,一团一团把人都快腌入味了!
“送给朕吧。”他自顾自往自己腰上拴好,“你的心意朕懂。”
“在宫中不好吗?”
袁望不忘今日来的目的,兴师问罪已过,接下来得安抚住她善变的情,“五日后就是大册礼,你觉得贤这个封号如何?”
大大的不如何!
失了荷包的崔雪朝大惊失色,心说当皇帝要牺牲这么大,为了保全臣子不娶和离过的女人,就要自己赤膊上阵以身相抵吗?
人人都说后宫浑浊不堪,是这么个不堪法?
袁望见她容色巨变,料是她大喜过头了,又颇为表功起来:“朕的江山朕的后宫,封妃不必照着前朝的旧例,贤妃很配你的性情。”
“陛下....”她语音颤颤俯身叩首:“臣女资质平庸且旧故在前,实在不堪入宫为妃,请您三思!!”
袁望听出她的真切,顿了下,“还是魏亭的缘故?得陇望蜀,有失淑女风范。”
崔雪朝一头雾水,得陇望蜀,望蜀可以解读成她欲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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