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界,妖域,草心斋。
暖烛摇曳,映着肆景与妖王对酌的身影。
案上酒坛已空了大半,馥郁的酒香于空中弥漫。
肆景半伏在案上,面颊酡红,眼波迷离,把玩着瓷杯,发出细碎的磕碰声。一旁的妖王,眼底也染上了一层薄醉。
“话说那日,”妖王轻晃着杯中酒液道,“你同洛白上神‘修身养性’,可有发生什么趣事?”
肆景朦胧抬眼:“我们发生了什么…你当真不知道?”
“我怎会知道?”
“就那什么识海四景啊,你没看吗?”
妖王动作一顿,放下酒杯:“早些你我不相识,从四境窥你言行,尚能心安理得。如今我们相识相知,再窥探,有亏于德行,非君子所为,亦非友人之道。”
肆景怔住,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地灌了一口酒。
“你一定要这么…好吗?”她低着头闷声道,“就不能,稍微坏一点,这样就可以显得我不那么…那么…”
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头一回,词穷了。
妖王轻轻喟叹,倾身向前:“莫要苛责自己,”温软的手掌落在肆景发顶,“你很好。”
“真的?”肆景仰起脸,追问:“有多好?”
“好到即使肆意妄为,从心所欲,你的所言所行,所念所图,亦可堪称为善。”
是吗?
她能被成为“善”吗?
善恶的界限究竟该如何划分,事到如今,她也搞不清楚了。
肆景垂下眼帘,避开了妖王的目光,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说到识海四景,”妖王体贴地转移了话题,“你近日修行进程如何?可能步入识海,观四纪之景了?”
肆景放下酒杯,含糊应道:“近日事务繁忙,有所懈怠。”
妖王失笑:“连借口都懒得寻个新的,你这着实有些过于敷衍了。”
“其实…”肆景忽地坐直了身子,眼神透着几分认真,“比起观四景,我更想学些别的。”
妖王有些讶异,随即化作欣慰:“难得你有心向学。说吧,想学什么?”
“想学…”
猩红之色刺入脑海,她再度想起来了刘肆景血流不止的样子,以及束手无策的自己。
那份无能带来的挫败与痛苦,此生,她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想学能医人的法术。”肆景定定看着妖王,“能救人性命的那种。”
妖王目光落下,望着她下意识蜷着的手,眸中闪过了然与怜惜。
未再多问,她起身从一旁书架抽出一卷轴,递到肆景面前。
“天医正法,玄奥艰深,非朝夕可成。不如精研药草之道,以草木治人。毕竟,引天地灵萃,化育生机,才是我们四叶灵萍擅长的事。”妖王娓娓道。
“多谢妖王!”
肆景欢喜接过,将其小心拢入衣袖中。
脸上绽放出纯粹的笑容,她双手捧起酒杯:“这杯,我敬你!”
酒过不知几巡,肆景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妖王端坐如初,慢条斯理地品着残酒,不见一丝醉态。
安谧的氛围,被一道欣长的身影打破。
来者悄然无声,沉郁的墨色取代了往日清冷的素白,周身萦绕着收敛却不容忽视的魔息。
是褚洛白,天元来的那位。
“你是来接魔尊的?”妖王抬眼,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
褚洛白微微颔首:“叨扰了。”
语罢,他径直走向肆景,动作轻缓地将她打横抱起。
似是感到了熟悉的气息与温度,肆景在他怀中蹭了蹭,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他转身欲走,妖王忽又再度开口。
“洛白上…”她顿了顿,改口道:“洛白魔君。”
褚洛白停下脚步,回首望向她。
“如你所见,”妖王端着酒杯,目光似能穿透人心,“我体内并无神识。”
褚洛白沉默一瞬,答:“我知道。”
妖王欣然一笑:“我可否理解为,这便是你甘愿堕魔的原因之一?”
抱着肆景的手臂收紧了些。
“我成魔,”褚洛白的目光落在怀中人的睡颜上,“并不全为了阿景。”
“那…”妖王的目光在他与肆景间流转,“是为了肆景吗?”
褚洛白没有回答。
夜风穿堂而过,拂动起玄色衣袂。
他简单行礼,带着肆景消失在了夜色中。
-
魔域,肆景寝殿。
褚洛白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人放在床榻上,拉过一旁的锦被,仔细盖好。
手指拂开她散落颊边的随发,目光在恬静的睡颜上驻留,许久,才缓缓直起身。
就在他转身之际,一只小手突然从被下探出,攥住了他垂落在床沿的衣袖。
褚洛白回身。
只见榻上之人,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全无半分昏沉。
“褚洛白,”她看着他,问,“你究竟因何舍弃了神心?”
“这个答案,”他覆上她的手,“你猜到过。”
肆景扯了扯嘴角:“那是一时失言,我自己都不信。”
“为何?”
“我不信神女记忆中,那个心怀三界,誓要涤清世间之恶的上神,会仅仅因为私情,弃苍生于不顾。”
褚洛白沉默,眸中似有波澜涌动。
良久,他俯身,于榻边坐下,缓缓道:“当时年少,思虑浅薄,那些豪言壮语,皆是轻狂之言。”
他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修身,方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今我连自身本心都难明澈,又何来信心,妄想担起守护三界苍生之责?”
“这便是…庸元天君说的,你的困境?”
褚洛白颔首:“从前,我忧惧神心受魔侵蚀,故而竭力抗拒,终日挣扎于失控边缘。幸得天君一语点化。他问我,何不遵从本心,暂且纵容那魔念,放手一搏?且看两心交锋,最终会导向何种结果。是沉沦,抑或,重生?”
肆景撇了撇嘴:“你们神仙说话总这般云山雾绕,真难为我这个魔。”
褚洛白轻笑,伸手拂过她微烫的脸颊:“好,那属下便说些尊上能听得懂的。”
“我舍弃神心,还有一个理由,那便是…”指尖在她肌肤上流连,最终停在了唇边。
他凑近她,低声道:“我希望,能看懂你。”
“看懂…魔女肆景?”
“看懂魔女肆景。”
肆景觉得自己大抵是真有些醉了。
又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穿着玄衣,衬得眉目愈发深邃,比那一身拒人千里的素白,顺眼多了,也亲近多了。以至于,当心再度因他高高荡起秋千,不受控地悦然怦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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