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护法与褚洛白相对而坐。
渐沉的阳光透过窗隙,恰好落在他光洁的头顶,反射出晃眼的亮光,刺得隐身立于他身后的肆景睁不开眼。
“究竟是何等要事,竟劳右护法亲自上门?”褚洛白斟茶入盏,言语间似有嗔怪之意。
“其实吧…”右护法摸了摸光不溜秋的脑袋,咧嘴憨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褚洛白眉梢微挑:“既非大事,那不妨择日再议。”说着便要收回递出的茶盏。
“诶,褚兄且慢!”右护法连忙接过茶盏,“虽非大事,但说小也不小,是与…魔尊有关。”
褚洛白轻叹了口气:“右护法但说无妨。”
“就是…”右护法压低了声音道,“我听尊…哦不是,左护法说,魔尊她竟替他把手上的伤给治好了。”
“尊上体恤下属,有何不妥?”
“褚兄有所不知啊!”右护法一拍大腿,激动了起来:“在你来这儿前,魔尊可是啥都不管的。如今突然这般关怀备至,着实反常啊!”
听到这儿,肆景按耐不住了。
什么叫她啥都不管?
分明是这里族泰魔安,没事要她管!
她抡起拳头,朝着右护法那碍眼的脑壳隔空挥了几下。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褚洛白忍俊不禁,抿了口茶道:“听右护法言下之意,似是对尊上颇有微词?”
“岂敢岂敢!”右护法连连摆手,却又忍不住嘟囔:“前任尊上主动禅位,尊位空悬已久,肆景乃四叶灵萍,又得妖王力荐,她当魔尊,倒也合适。只是…”
“只是右护法更为怀念左护法执掌魔族的日子?”
右护法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我追随他多年,不论他现居于何位,他永远是我尊上。”
“巧了。”褚洛白唇角一勾,“肆景之于我,便如同左护法之于你。而我对她的忠心,比之右护法,犹有过之。”
肆景满意颔首。
右护法瞠目结舌:“褚兄与她相处不过数月,竟已忠心至此?看来这丫头,确有过人之处。”
他与她,岂止数月。
褚洛白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右护法追随左护法数百载,不知可有察觉,他与往昔相比,似有变化?”
右护法拧眉沉思片刻,道:“性子温和了不少,举止习惯上也有细微变化。不过,他自断了魔根,与从前不同,倒也正常。”
之后,他又东拉西扯了几句,见褚洛白兴致不高,便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他刚走,肆景立即现形,把脚一跺:“这个光头,不论在哪个纪年,对玉折渊都是这般死心塌地!”
褚洛白眼底含笑:“羡慕了?”
“才不羡慕。”肆景哼了声,凑到他身边坐下:“我不是还有你吗。”
褚洛白温柔拢住她的手:“你帮玉折渊医治手伤,可是怀疑他就是刘子庸?”
“你呢?”肆景反问,“你怀疑的,可也是他?”
褚洛白摩挲着她掌心,低笑道:“看来,你我之间,确是心有灵犀。”
这便是他自愿成为神族恶念容器的原因。
若这万千恶念为刘子庸所吸纳,他便有了法力,会变得更为棘手。
“褚洛白,”肆景将脑袋搁在他肩上,“你对那刘子庸,了解多少?”
“他出身寒微,自幼流落宫外,尝尽世态炎凉。其生母病笃之际,以血书陈情,方得皇室垂怜,允其入宫。可皇帝深信命理玄说,断其八字克父,与他相冲。刘子庸在宫中的日子虽锦衣玉食,却比宫外更为艰难。这皇宫于他而言,不是家,而是牢笼。”
“那…‘刘子庸’这个名字,是谁取的?是他娘吗?”
褚洛白颔首:“‘庸’字虽有‘平庸’之意,却也寓含中庸之道。其母应是期望他执中守正,和而不同,勿因过往仇怨误走极端。”
他娘倒是用心良苦。可惜,刘子庸怕是就跟解读“玉折渊”三字一样,未能领会这份深意。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褚洛白问,“继续静观其变?”
“不错。”
“既这般清闲,那不妨…”他微微侧首,呼吸拂过她发丝,“将方才被打断之事,继续下去。”
“谁说我清闲了!”肆景飞速弹开:“我有别的事要忙。”
“何事?”
是不能告诉他的事。
肆景呼噜呼噜他下巴:“你乖乖吃药,好好调理魔息,若有需你知晓的事情,我自会告诉你的。”
-
翌日,人界市集。
肆景闲庭信步,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继续寻找着行善目标。
很快,她注意到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正佝偻着腰,满脸焦灼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肆景上前,放柔了声线问:“婆婆,你在找什么?可需要帮忙?”
婆婆闻声抬头:“我的绢帕丢了!那是我闺女出嫁前,亲手绣给我的!我一直好好揣在兜里,谁知道,刚刚一摸,发现怎么都摸不着了!”
她急得捶胸顿足,那凹陷的眼窝中似有水光。
“婆婆莫急,我来帮你找。”肆景搀着她至一旁石阶坐下:“你那帕子,长什么样?”
“白的!”婆婆比划道,“角上绣着一朵花,那花叫、叫…”她懊恼地拍着额头,“闺女明明说过,我这脑子,怎一下想不起来了呢!”
肆景简单安抚了几句,旋即起身,巡视周遭。
经一番搜寻,终在不远处一卖筐篓的摊位旁找到了。
她心中一喜,俯身去拾,手背却不慎被断裂翘起的竹篾划了道口子。
这点小伤,她不甚在意,婆婆却心疼不已:“姑娘,你的手…喔唷,都渗血了。”
“没事,这点血,不一会儿就干了。”肆景宽慰道,将绢帕递给了婆婆。
这活儿既不费力气,也不费唇舌,跟之前那些比,可轻松太多了。
正当她告别婆婆,抬步要走时,市集入口处忽然传来骚动。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群道士声势浩大地涌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云阙宗来了。
好戏开场!
肆景微微一笑,顺着人流围了上去。
清徽神情肃穆,手持佛尘,立于最前方,难得正经了一回。乍一看,也算得上是道骨仙风。
他身后数名弟子押着两人,一个是被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一个是满面愁容的中年富绅。
百姓瞧着这二人,交头接耳起来。
“那被绑着的是谁?”
“这你都不认得?就是传闻被‘妖邪’附身,强占了太守的樊聪俊啊!”
“原是他!那另一个,就是他爹,樊杜?”
“没错!就是那个樊扒皮!”
“诸位!”
清徽声如洪钟,压下嘈杂:“贫道云阙宗掌门清徽!今日率弟子至此,不为宣法布道,亦非来捉拿疯患,而是有要事,欲昭告天下!”
他略作停顿,继而沉痛道:“贫道深知,因禁妖令,民间对云阙宗积怨已久。此乃我宗之过,贫道身为掌门,更是难辞其咎!在此,贫道向诸位诚心致歉!”
语毕,他朝百姓郑重一揖,身后众弟子也随之深深鞠躬。
这既壮观又稀奇的场面,引得一片惊疑。
紧接着,清徽话锋陡然一转:“然!贫道亦须向诸位坦言,云阙宗执行禁妖令,乃是奉旨行事。皇命难违,宗门虽多有不忍,亦不得不从!但正是这‘不得不从’,令贫道夙夜难安,备受煎熬!终下定决心,要拨乱反正,清原正本!
“近日,贫道彻查宗卷,惊觉这数十年间,云阙宗所拘所押,不仅有误判为疯患的寻常百姓,更是发现了近期妖邪肆虐的真相!
“而其中罪魁祸首,”他目光冷冽地射向樊氏父子,“正是此二人!”
“你们还不从实招来!”押着二人的弟子厉叱,“老老实实将事情原委,公之于众!”
樊聪俊吓得涕泗横流,抖抖索索地开始交代自己是如何失去神智,如何身不由己地侵犯了太守的。
一句话总结,他将过错归咎于团不知名的、能操控人心的“黑雾”。
而在一旁帮腔的樊杜,号称见到了“黑雾”的实体样貌,他四处散播“妖邪”谣言,也是受其蛊惑。
至于清徽,则是给这“黑雾”定了性,起了名。
“经贫道多方查证,此邪祟,并非妖,而是…”他音量陡然拔高:“魔!”
人群哗然。
“魔?魔是何物?”
“莫不是老人常说的‘心魔’?”
“若其形是雾,我们又该如何防范,提防他再害人?”
清徽听见了百姓的困惑,适时从袖中抽出一卷画轴:“为弥补前过,铲除真凶,云阙宗已据樊杜供述,绘出了那魔头样貌!今日于此公示,望诸位提高警惕,共御魔患!”
唰啦!
画卷一展,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其吸引。
众人边端详着,边议论道:
“这魔…怎长得跟人一样?”
“还是个…女子?”
“长得这般伶俐,竟是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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