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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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天一早，邵容一家三口如往常一般收拾洗漱后去堂屋吃饭，开饭前，杨氏安排一家人今天的活计，特意吩咐让邵容跟着一起去地里干活。

薛氏自然不肯，这会儿正是一年最晒的时候，容娘人小皮嫩，哪里吃得住。

她神情恭敬对杨氏说：“母亲，地里的活儿就快干完了，容娘本就干不了多少，还容易裹乱，不如让她留在家里给梦娘跑跑腿？”

大房许氏不自觉撇嘴，给小姑子打下手？说得好听，不还是如往常一般，让小姑子看孩子吗？

不过容娘年纪这么小，老太太就把人往地里丢，一看就是要给她苦头吃。

许氏心里思量，眼睛瞥见邵容在桌下扯薛氏的衣角，试图将人往椅子上拉，而她本人对老太太的决定没有半分不满或惊讶，显然是心里有数。

她记起长子成孝，昨晚给老爷子办事，半夜才回房睡下的事，直觉跟容娘有关。

杨氏淡淡说：“家里用不着她，你不必说了，若地里没有活计，就让她去给二壮家帮忙吧。”

邵容抢在她娘再次开口前说：“吃完饭我就去二壮家。”

她说完就给薛氏使眼色，薛氏只好坐下，满腹郁闷。

一大家子默默吃完饭，许氏出门便拉住去外院准备马车的邵成孝，问老爷子昨夜吩咐他什么事。

“私塾？”

许氏皱紧眉头，语气不满：“老爷子怎么想的，那些泥腿子，也配读书？”

读书向来是世家的专属，寒门子弟求学都千难万难，老爷子竟想让这些连寒门都够不着的贫民读书？

即便这些人姓邵！

说好听点是族人，说难听的，仰仗邵氏的田地吃饭，与家奴何异？

许氏其实不明白让贫民读书好还是不好，她只是感觉到一种冒犯，一种本来世家的专属权力被侵犯的反感。

“你先去忙吧。”她当即匆匆去找丈夫邵明正，邵明正是长子，他说的话，老爷子多少是要听的。

“娘！”邵成孝连忙叫人，可许氏风风火火地走了，头都没回一个。

他忧心许氏闹到祖父面前，恐怕祖父会对他失望。

邵成孝心情沉重地去了外院，老爷子今天又要出门，吩咐他准备马车。

其实不用他亲手做什么，只让专管马车的仆从收拾好马车，再检查老爷子外出可能用到的器具是否有短缺或者不合适的罢了。

大房，许氏拉着准备干活的邵明正，将邵成孝的话转告给他，邵明正听罢，直接说：“爹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眼下还没人知道爹的打算，你别跟人乱说。”

又是公爹自有道理。

许氏坐在凳子上，看着房间中朴素的内饰，悲从中来。

她跟邵明正成婚有些年头了，那时邵明正的祖父官至司农，位列九卿，彼时邵氏何等风光，许氏家主因此把她嫁给邵明正。

婚后十来年，除了几次丧子之痛，膝下只剩下成孝和成仁，说不出别的不好。

可是自从那位司农去后，老爷子的嫡兄成了平州州牧，代天子牧守一方，老爷子却是钻营了几年后，竟带着全家来到这犄角旮旯里。

每回跟邵明正说起，他嘴里只有一句自有安排，再问却是什么都问不出了。

上京的繁华，如今回忆起来，都像一场太过逼真的幻梦。

她其实不在乎那些泥腿子能不能读书，只是怕有一天，她真的变成以前万般看不上的泥腿子。

作为枕边人，邵明正知道妻子的心结，他拍拍许氏的手，轻声安慰：“你别急，老爷子心中自有分寸。”

许氏背着他抹了抹泪，才平静说：“让我一辈子就这样也没什么，可成孝今年都十六了，读书说是没落下，却也只是跟着老爷子念，不知跟上京的俊才相比如何，武艺亦是由家中护卫教导，不曾有名师指点，这样下去，哪里有贵女会看得上他？”

这几个月，家里虽在忙收成，也不曾落下邵梦的婚事。

时下流行厚嫁之风，邵梦的嫁妆这几个月陆陆续续的，一直在置办，许氏看在眼里，免不了想起成孝的婚配，可眼下都在忙小姑子的婚事，哪里顾得上成孝，如今骤然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立刻松快多了。

邵明正见状，便说：“等梦娘出嫁后，我便将这事给娘提一提，要我说，你也别太着急，我看老爷子心里有打算呢。”

他是长子，自信比几个弟弟更了解老爷子，他未觉得老爷子让全家搬到这里，是对仕途无望，寄情山水田园。

许氏迟疑问：“你说，老爷子是不是动了心思，想回上京了？”

邵明正摇头：“别乱猜。”

许氏低头，一时想过诸多痕迹，一时又像是她多想了。

“干活吧。”

二房，邵容被迫交代了昨天的事儿，又收获了薛氏一顿唠叨，她一边在邵容耳边念经，一边给她换衣服。

“不若我和容娘一起去吧？”

薛氏突然这么说。

邵家的三个儿媳，自小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这几年在乡下，学会做饭已经是不得了的进步，去地里也是站在树荫下看着人干活，送个水分分饭，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邵明德想了下，道：“我去问问娘行不行。”

母女两人就在房间里等，没一会儿邵明德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人，说：“娘让成仁跟容娘一起去。”

邵成仁是薛氏的长子，次子叫邵成礼，然后是小女儿邵容。

邵成仁今年十三岁，身量不凡，不看脸的话，站在邵明德身旁，俨然已经是一副大人的模样。

薛氏听罢，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叮嘱邵成仁：“不要太惯着容娘，看着她，莫调皮。”

邵成仁都应了。

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去，薛氏虽然放心不下，却只能跟着邵明德去田里。

“二哥，梁师傅最近教了你什么？”

邵成仁脾气很好地回答：“最近在学枪法，我问了梁师傅，这个你现在还不能学，容易弄伤自己。”

“哦。”邵容不高兴，“你下次上课告诉他，让他整点我能学的东西来。”

邵成仁无奈：“你别为难梁师傅了，这些他也做不了主。”

邵容年纪太小，基本功都要仔细斟酌，就怕练过了，反而坏了身体，老爷子不发话，梁师傅怎么敢教给邵容真本事，用一些花把式糊弄糊弄也就得了。

邵容不爽了一下，想到老爷子答应给她找厉害的武师傅，又高兴起来了。

今天让你教你不教，明天就让你高攀不起！

走了一会儿，邵容就喊累，邵成仁一点也没怀疑，蹲下来叫邵容爬到他背上。

邵容美滋滋爬上去，夸奖的话张口就来：“二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即便知道这是邵容的口头禅，还是忍不住耳根泛红，羞赧地制止邵容，邵容偏偏趴在他耳边，翻来覆去把他夸得走路都带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