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阳随意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认真清理花瓣的左荇，把头埋在面碗里没吭声。
没人注意到，他这次吃的格外斯文缓慢。
庄天路喝了一杯壮胆后，绞尽脑汁编出个理由让左荇喝一杯的时候，唏哩呼噜喝汤的蔺阳眨了眨眼。
随着他稀疏的睫毛颤动，一阵邪风吹过，不偏不倚把剩下那只酒杯卷走了，落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甚至还十分轻巧的，带了半朵盛开的桃花，落在了左荇用一根素簪挽起的青丝之间。
“啪！”
这一声算不上大，却引得周围弟子们纷纷侧目。
蔺阳吃完了碗里的面条，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脸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呀，可真是不巧呢。”
从他们走近桃花林开始，这里气氛就变得十分古怪。
左荇闭眼也能想到，大概是讲经堂的闹剧被编排了个七扭八歪，成了什么桃色传奇在这桃花林流传开了。
修士们平时没什么日常活动，除了练功念经，就对这些八卦颇有兴趣。
可人对这些流言蜚语总是无奈的，毕竟你不能用强硬手段把别人的嘴堵上，那样反倒会适得其反。因此左荇对这些事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可蔺阳不喜欢。
上辈子横行霸道的魔修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这次却出奇的乖巧，做好了任人编排的准备。
系统说他上辈子遇到的长舌之人，凡是编排他的，有一个算一个，舌头全都他被扯出来打了个结，一直打到没人敢戳着他脊梁骨骂他不是个东西。
可现在他似乎更接受不了，一直这样维护自己的人被编出些桃色绯闻，像是她只配做那些话本子的主角似的。
他伸手把庄天路的酒壶抓过来，又露出了那个标准的“嘻嘻”笑容：“庄前辈，晚辈昨日和您比试，受的伤还没好呢。这药酒不如就赏给晚辈了，我正好疗伤。”
说完，就在一群人探头探脑的打量、以及左荇震惊的目光里，把庄天路面前的酒杯抢过来，然后就着他的杯子把酒喝完了！
放下酒杯的一瞬间，整个桃花林都充斥着吸气声。
庄天路皱起鼻子看着他，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大字“呕”。
好小子，这次忠心表的倒很是时候。
左荇手比脑子快，已经变出了一杯仙桃汁，颤颤巍巍送到他嘴边：“快，漱，漱口。”
像是他喝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蔺阳无辜地笑笑，接过来一饮而尽，虚弱问道：“怎么了吗，师姐。”
“下次少喝别人给的东西。”左荇用手帕蹭掉他嘴角残留的残渣。
蔺阳垂下湿漉漉的眼，黯然神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对不起师姐……我，我娘……没人没教给我。”
说着，他把酒壶和酒杯往前一推，然后把脸埋进了碗里，动作缓慢又坚决。
整个桃花林里茶香四溢。
左荇从小就是给人冷淡的性子，极少有这样嘤嘤撒娇的情况，遑论如何应对。
换做别人，要么开始心疼怜惜，宽慰几句，要么拍案而起，说他惺惺作态。
可是左荇只会僵硬的伸出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看起来十分大义凛然：“往后有师姐在，凡是你不会的，我都耐心相授。”
“真的吗。”蔺阳感动地假装抹眼泪，好像又变得很高兴一样，顺势把舔的反光的空碗推到了左荇面前：“那师姐，我还要一碗鸡丝面，多加鸡丝。”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黄鼠狼。
等她回来的时候，庄天路已经被师弟叫走了，说是有个小师弟把脚卡进尿壶里拔不出来了。
他是门里的大师兄，在外就是没主见的孩子们的主心骨，又当爹又当妈，只能急吼吼赶过去了。
方才还热闹的石桌边安静下来，清瘦少年一个人蜷着身子靠在桃花树上，望着天空发呆，背上两块蝴蝶骨把衣服顶出了可怕的弧度，像是被一件衣服裹起来的白骨。
好生寂寞。
食堂剩下的所有熟鸡都被左荇翻了出来，要厨子全都切成了鸡丝。
她端着一大盘加了葱花和香菜的鸡丝，并着一碗鸡丝面放在了蔺阳面前，又在边上放了一个小瓷瓶。
蔺阳看过去，听见她言简意赅吐出几个字：“健胃消食丹。”
他点了点头，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左荇并不擅长带孩子，更不知道人间的父母该怎么关心孩子的情绪。
现在和刚刚没什么变化啊？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呢？
于是她冥思苦想好半天，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总不能是因为庄天路走了吧，毕竟他刚刚还用了庄天路的杯子！
他会不会是，也想要有个家呢？会不会是他觉得跟着庄天路平日里能更开心一点？
思路越跑越偏，顺着嘴就溜了出来：“你不高兴是因为庄天路走了吗？”
蔺阳被她的话吓到，塞了满嘴的鸡丝面一时间忘了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左荇：“不说话，不会被我猜对了吧。”
可能这话实在是太过有违人伦道德，蔺阳拼了命才把满嘴的饭咽了下去，正色道：“有点关系……”说着，他指了指那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弟子们，委屈道：“他们跟我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改变不了的，要我不要干涉你和庄前辈。”
“……那你想有个家吗？”
这话说的十分暧昧，好像是要和谁拜堂成亲了一样。
蔺阳的心没由来的剧烈震颤，像是有什么许久未见天日的承诺要破土而出一样。他抬头看着左荇，无神的眼睛居然聚焦出一丝亮光，懵懂地期待着什么回答。
左荇蹙眉打量着他，从牙关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若是想要师傅找个道侣……”
蔺阳眼里的光吹熄蜡烛一样灭了。
难不成她想要靠双修提升仙力，不再借助他这个小徒弟了？
他感觉心跳得似乎越来越快，并没有平息的趋势。
就在这时，沉寂多时的系统出声：“宿主，请平复情绪，稳住魔气，劝告左荇打消找个道侣的念头。”
“不用你管！”
蔺阳想起来那日左蘅背着他说的话，此时觉得十分应景，酩酊宫的确不适合再多来一个人。
于是他也从牙关里挤出来几个字：“蔺阳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喜欢那些人编排师傅，说你和庄天路双修罢了。”
说完话，两个人同时舒出来一口气。
“旁人愿意说什么，就去说什么好了，你何必在意。”
“就算是修仙者，肉体凡胎一个，难道真的能不在意吗？”
真的能不在意吗？
十八仙门，列位长老，万名修士，有一个人真正能做到不在意吗？
左荇却曲起指头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笑道：“就算在意，难不成你还能杀出一条万人顶礼膜拜，千年称颂的到路来吗？”
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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