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傅颂言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
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是裴衡从背后抱着她，她的背贴在裴衡胸膛，距离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裴衡呼吸间的热气洒在她脖颈，温热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她琢磨不明白异样的痒，只隐约觉得俩人的姿势不太对，可裴衡是怕她摔倒才出手，更以为她是个男人，心中绝无半点旖旎，若她反应大了，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她想了想，十分坦然倚在裴衡胸前，声音透着几分欢喜，“多谢少将军。”
“万幸有少将军在，不然我的腰怕是伤上加伤。”
环在她腰间的胳膊微微一僵。
裴衡在她背后，她不曾发觉少年眸色有一瞬的幽深。
“不谢。”
她只听到少年声音硬邦邦，她的腰被松开，挠得她脖颈痒痒的热气消失不见。
——裴衡不动声色与她拉开距离。
大概这就是公侯世家的好修养，不会让人觉得不适，更不会过分亲密，她很欣赏裴衡的君子之风，在裴衡的帮助下稳稳当当站住了，她立在外厅，准备邀请裴衡一同入座，一抬眼，便见裴衡玄色雷云纹的靴子不知何时往后踩了几步，与她拉开丈余距离。
离这么远做什么？
怕她再摔在他身上？
多半是的。
这位养尊处优的少将军是出了名的洁癖，极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方才见她跌倒顺手揽了她的腰，已是这位少将军所能接受的极限。
傅颂言没有多想，对裴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少将军，请。”
裴衡冷脸入座。
傅颂言有些纳闷。
——谁又惹到这位少将军了？
她抬头看裴衡脸色，但裴衡对她探寻视线避而不见，一双星眸微凝，落在前来奉茶的玉奴身上。
公侯世家养出来的少将军从来非礼勿视，极有君子之风，这般直白的目光还是第一次，玉奴被他瞧得有些不自然，端着托盘退到傅颂言身后。
但裴衡的视线却不曾收回，反而因她立在傅颂言一处而变得幽深，玉奴心里打了个突，下意识看向傅颂言。
四目相接，傅颂言亦是一头雾水。
——她记得裴衡并不好色来着，且玉奴是她名义上的侍妾，裴衡直直盯着别人的侍妾是什么意思？
“少将军，您怎么了？”
傅颂言曲拳轻咳，“可是玉奴哪里做得不对？”
“若是有，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玉奴——”
“现在知道护着了？”
少将军冷嗤，“姑母赐下美人时，你怎么不知道护着？”
“还是说，你喜欢瞧女人为你争风吃醋？”
“......”
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刚才还在犯愁怎么应对绿珠呢。
傅颂言扶额，“那可是皇后娘娘亲赐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喜欢？”
裴衡动作微微一顿。
傅颂言嘴角微抽。
——他以为谁都是他呢，哪怕把天捅了个窟窿都会有人替他撑腰？
“少将军。”
傅颂言叹了一声，“我姓傅，不姓裴。”
“不是人人都能与您一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况绿珠姐姐是皇后娘娘亲自调/教的人，予我为妾已是十分委屈，我何德何能不喜欢？”
傅颂言咽下一口茶，“我自是喜欢绿珠姐姐的。”
裴衡眼帘微抬，视线落在傅颂言身上。
这人一向喜欢云锦，今日不知为何却穿了件天蚕纱的衣服，绛紫色本厚重，可若天蚕纱的绛紫色，便是雾里看花的朦胧，穿上身材清瘦的人身上时，别有一种空灵轻薄感。
而那截白得晃眼的脖颈，就从天蚕纱里探出来，纤细脆弱，不堪一折。
裴衡眼皮跳了跳，莫名觉得喉咙干得厉害，手指捏着茶盏，往嘴里的喂了一口茶。
“你不喜欢绿珠。”
裴衡语气笃定。
傅颂言掀了下眼皮。
——此人多半有病。
皇后娘娘赐下来的人，喜不喜欢重要吗？
喜不喜欢都得当尊佛儿似的供在她身边。
“傅三，你不妨求求我，我可以帮你。”
裴衡却在这个时候放下茶盏，一双眼睛斜睥着她，语调微微上扬。
傅颂言眼睛睁大，“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裴衡挑眉。
“这倒是。”
傅颂言眼珠微转。
如果以前还只是隐隐觉得裴衡并不想与她闹到刀剑相抵的程度，但在掉落密道之后，这种想法便得到了证实，尚未黑化发疯的少将军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光风霁月，他只是瞧不上她的行事作风，却并不想她赶尽杀绝，甚至对被天子捧得极高的九皇子都是一种视而不见态度，而并非掌中钉肉中刺的除之后快。
这位少将军想的大概是九皇子早日就藩，她这个花言巧语上位的外戚跟着九皇子一同去藩国，省得祸害朝纲侮辱他眼睛，所以他帮她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
绿珠陪伴皇后娘娘多年，几乎如同皇后娘娘的女儿，他不希望这样的一个人跟随她远走藩国，余生再不能与皇后娘娘见面。
只是他性格桀骜，高高在上惯了，哪怕帮她也是一种施舍态度，得让她求着才勉为其难出手。
——正好，她最擅长的就是伏小做低。
傅颂言笑了笑，起身上前，去拿裴衡手中茶盏。
裴衡不曾料到她会这般殷勤，茶盏仍握在手里，她的手递过来，擦过他指节取走他手里的茶盏。
裴衡饶有兴致看着她，似乎在瞧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她便一手捏着茶盏，另一只手掌心朝上，四季如意纹的茶壶被玉奴递过来，她提着水壶，将水注入茶盏中。
绿叶翻腾，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但茶盏并不大，层层波澜扩散到茶盏内壁，又荡悠悠回到中心。
“少将军，请用茶。”
她双手捧着茶盏，俯身向裴衡奉茶。
——姿态足够低，态度也足够虔诚。
裴衡似乎颇为受用，眼睑微抬，清凌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便把腰压得更低，让尊贵的少将军看到她十足的诚意。
可是她忘了，她伤在背上，没有裹胸，怕裴衡瞧出来端倪，所以特意穿了稍显臃肿的天蚕纱的衣服，天蚕纱不显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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