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吗？那里边的妖仙公主已经三日不曾吃喝了。”一侍卫斜眼瞟了眼背后的朱红大门悄声道。
“什么妖仙！不过是只妖罢了。”另一人横眉斥责，声音不做收敛，故意要叫里边的妖听见，“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死了，她还能吃下去饭？”
“当初还以为主上当真被她迷了眼，还特派我们来守着这院子，却不想把她仍在这儿就再不过问。”
“这哪是保护，分明是囚……”话未说完，前方露出一片红色衣角，他噤了声，噗通跪下，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乐……乐游大人您怎么来了？”
乐游瞥了眼跪的齐整的一排人，斥道：“再敢胡说，小心你们的舌头！”
“是！”
挥退了众人，乐游看着朱红大门，心中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啊，想到里面楚楚可怜的小公主，他心里也有些犯怵，主上造的孽，为什么要他来平？他当初把人家骗出来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会有今天？
他深吸一口气，手掌微微用力，吱呀一声，门开了。
入目便是一片萧索，院内空无一人，此时正下雨，春阴沉沉，空气中都是潮意，墙根处也渗出小片的水渍，聚成小小的水洼。
他叹了口气，人间就是这样，明夷公主哪怕居住在皇都，条件比起妖族普通居所也差了百倍不止。
人族初生不过两百年，而人皇司衡带领部分人族判出妖族，与妖族分庭抗礼也不过四年而已。
在这个神族灭绝，仙族消失的时代，妖族称霸，自称妖仙，而在仙族消失之后，下界混沌初分，人族诞生。
人族弱小，却繁衍旺盛，且生来便同仙族一般模样，不似妖族需要修炼多年方能化形。妖族为防人族做大，是以毁掉两界结界，霸占人界地盘，将人族奴役，供其驱策。
人族过的苦不堪言，直至司衡出现，凭借着与其他人不同的强大术法，带领人族闯入岭落山迷雾之中，后在岭落山南侧，妖族不曾涉猎之地，建立人族都城，立下人族根基，他也是在那时跟随司衡来到这里。
而妖仙公主，也是在那时就被囚禁，如今也已四年了。
乐游走进院子，踌躇片刻，最后还是推开房门，满腹言语还未出口，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
他慌了，急忙四处查看，可这两间屋子再怎么翻看都是空荡荡，毫无人迹。
只有桌子上，安静的放着一只系着红绸的铜铃。
明夷公主去哪了？
*
明夷走在路上，边走边看着四处风景。
这是她来到人间的第四场春雨，春草吐绿，万物冒地而出，正是人间好时节。
她跟随司衡第一次来到这里，似乎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当时皇都刚刚落成，她满心欢喜，拉着司衡的袖子，兴奋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挑选她心仪的院子。
却不想他一个转身，便冷声命人将她锁在这里。袖子从掌心滑落，明夷跌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曾对她温声软语的青年，她挣扎着起身想去他身边，却被人粗暴的压住，重伤的凫花和琼苏被人拖了进来，明夷愣住了，她忘了挣扎，朱红大门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慢慢合上，连同那个冷漠的背影一齐被锁在了外面。
那是明夷最后一次见他。
地上片片水渍，她身上的粉白长裙层层叠叠，上面的莲花随着她的步子摆动，仿佛一朵游动的白莲。
这件裙子凫花在时日日晾晒，说明夷穿着好看，盼着她修为大成杀出皇都时，用司衡的血染红上面清透的莲花。
可直到凫花不在了，她也没做到。
她天真时爱过司衡，后来恨他，再后来只剩下无尽怅然。
明夷压下胸口淡淡的窒闷，没关系，她就要离开了。
雨丝落在她手腕纱布上，洇出点点红晕，明夷用衣袖遮住腕子，握紧了手中的云隐珠，拐进一片密林。
如今草木初发，大地回春，而她脚下却是一条冰封长河。
明夷低下头去，她脚下，赫然是一颗睁眼的人头，人头没有身子，他的身子或许遗失了，或许和其他的人头冻在河水的另一处。
极目望去，宽阔河面下，密密麻麻的冻着各式残缺的肢体，一个压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挨挨挤挤，密密匝匝。
明夷解开腕上纱布，借用云隐珠的力量幻化出一把小刀，对着尚未愈合的伤口用力划了下去。
血水涌出，顺着手腕滴落在厚厚的冰层。
她看着血水渗入冰层，随后融入那些残缺肢体内。这些都是这些年，或战死，或被虐待而死的人，都是死在妖族手中的人。
自司衡建立皇都后，他便派人将逃亡途中，甚至昔年死在妖族的人，哪怕是残骸都尽数找回，然后冰冻在这里。
起初明夷不懂，后来她懂了。
司衡想用她的命，去救这些人的命。只因她降生那日天降异象，有人说她是神女降世，可明夷知道，那都是假的。
她从小被养在高阁，无知无畏，一百岁了仍是个十三四的少女模样，懵懵懂懂，法力低微，连最下等的妖物都打不过。
明夷觉得司衡太傻了，他错信了传闻，费力将自己骗出来，大抵要失望了。直到她遇到一个人，她才知道那是真的，她的血真有奇效。
可明夷不愿为人摆布，若要救人，那也要是她自己愿意，若要去死，也是她甘愿去死。
她不爱司衡了，她要离开他，不想被困在院子里，可她逃不掉，走不开。
直到她看到这些冰封的残骸，她觉得他们和自己很像，困在一处，永世孤寂。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决定让他们走出冰河，这样她得自由，他们也得自由。
血水蜿蜒成河，沿途竟开出了朵朵红莲，冰层之下，人们脸上，胸口，血液渗入之处，都盛开了灼灼如血的红莲，冰河中霎时一片血红。
明夷跌坐在地，她本就已经放了七日的血，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她低头，裙下已是一片血红，那朵清透白莲终究是被她的血染红了。
随着血液渐渐流失，她躺在地上，恍惚之中有人叫她，偏头看去，触目是片片艳红的红莲花瓣泼洒天际，她伸出手，手腕破裂之处却化出一朵清丽的蓝莲花，她恍然：“原来是被我的血染红了。”
一片血红中，一道玄色身影渐渐接近，明夷黛眉微蹙，泼天红莲似乎感受到她的想法，漫天红光下，冰面徒然碎裂，将他二人隔开，明夷看着天空，冰水渐渐没过她的脸颊，逐渐下沉中，她笑着：“花花，苏苏我终于自由了。”
*
明夷再睁眼，眼前的血红还未消散，她受惊向后，却被东西绊倒。
“哎呦。”一阵疼痛过后，再看却是一片漆黑。
掌下是湿嗒嗒的腐烂枝叶，四周都是潮湿的空气，伴随着一股粘稠的腥味。
她抬头，月光似乎被遮住了，模糊之中只能看到头顶有一片暗色的影子。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在……她，她之前在哪？
明夷敲敲脑袋，心道不好，她真的忘了。
她小心站起来，环顾四周，向那黑影靠近了些。
“嗒，嗒。”
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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