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脱身,洗掉满身的黏腻。安焱慢慢把自己浸没在水里。
她那光风霁月的学长,怎么就黑化了呢?难道这就是她捉弄老实人的后果?
唉,她也不想的。
“安安。”
“怎么了?莫里。”
声音不太真切,安焱从水中钻出来,带起一片水花。
“你的浴巾在外面。”
安焱闻言看了眼架子,上面只剩克莱尔的。而她的——她刚刚是准备把自己的浴巾拿到楼上去,结果学长敲门,她随手一放……
安焱扶额,她怎么就忘了顺手把浴巾从沙发上捞回来。要不然先用一下克莱尔的,等下去给她买条新的好了,不过她还是先和克莱尔说一声。
安焱踩着浴缸边缘,伸直手臂去够终端,眼看着要碰到终端边缘了,忽然脚一滑,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擦出大片血印。
“安安!”
听见古怪声响的莫里在外面喊。
安焱痛得窒息,禁不住蜷缩了下,想抱住仿佛碎掉了的膝盖,又怕痛似的缩了回来。缓缓吸气、吐气,看了眼架子上的浴巾和终端,再衡量一下她目前的身体状态,安焱无望地叹气,拖着一只伤退,慢慢爬到门边。
门拉开一条缝隙,一只玉白纤长的手伸了出来。
“莫里,帮我递一下浴巾。”
起码让她先把身上的水迹擦干。
就在安焱考虑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伸出去的手突然被握住,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由于过于用力指尖都泛着青白的颜色。
“安安,你的手腕怎么了。”
分明是暖色调的眼瞳如今却凝着冰霜,死死地盯着少女腕间那颗小痣,那周围深红一片的皮肤明显是被外力搓弄过。
安焱吸气,痛苦地挣扎了下,几乎是带着泣音地朝外喊:
“莫里你个混蛋,再不放手绝交!”
手中挣扎的力道向下拽,莫里这才发现安焱的姿势不对,似乎是跪坐在地上的。缝隙里隐约能窥见渗着血的膝盖。
血涌上头,莫里一时冲动直接拉开门,抖落手上握着的浴巾将人裹好抱起来。
“我送你去医务室!”
安焱锤了他两下,手无力地搭在莫里肩上。她真是,连崩溃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巴不得我在学校社死吧,莫里。”
呼吸喷洒在耳畔,眼睛一直望天的莫里忍不住歪头,入目的是雪白的颈,莫里目光闪躲,睫羽低垂,一只被热气蒸得白皙透粉的脚闯入视线。
抱着安焱的手臂忽然一软。
往下坠的安焱:“……”
不如让她死。
就在安焱准备迎接苦痛时,似有片片温热的羽翼轻柔地承托住她坠落的身体,缓缓放在地毯上,羽翼抽离。
莫里怔了一下,神色骤变。
“安安,我想起来我们那有医疗箱,我去取一下。”
莫里说完也没等安焱回应,风一样跑了出去。
“莫——”
安焱伸出去的手甚至没能抓住莫里一片衣角。
她想说她们宿舍也有。
————
莫里靠在门外,心脏轰鸣,像要炸裂一般。在他的背后,黑色的羽翼沿着门边悄然舒展。
「收回去!」
钻进门缝的黑羽缩回,垂落在莫里的脚踝处轻晃。
「她的腿好软」
莫里闭眼。层层缠绕的锁链缓缓蠕动,勒进骨肉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你不该锁着我的」
「不然我可以用手去接她」
「轻轻用一点力气」
「指尖就会陷入娇软的皮肉」
「留下一个一个小小的凹陷」
莫里的指甲刺入掌心。
「闭嘴!」
「哦,恼羞成怒了。你不想远离,又不敢靠近」
「抢也抢不过别人,只能撒娇卖乖,真是让人不耻」
「不如把身体让给我」
「让我的羽毛划过她的身体,听她轻吟,让她喘息」
「闭嘴!闭嘴!」
她在等我。
安安在等他,莫里眼中浮现几分杀意,锁链毫不留情地穿过挑衅的薄唇、然后收紧,霜白的脸颊渐渐浮现出红痕。
「呵」
莫里急促地呼吸着,踉跄着闯入隔壁,翻出医疗箱,努力平复呼吸,开门。
漂亮的凤眼傻傻地盯着安焱已经处理完的伤口。
一人一猫抬头看他。
安焱松开嘴里咬的绷带。
“哟,隔壁还挺远。要不小黑送我去医务室,你留下洗地毯?”
————
“我给安同学办个VIP?”
再度看见熟悉的面孔,沉稳如闻天语,也不由得笑着调侃道。
“谢谢老师,如果VIP有单独隔间的话。”
她不想腿火辣辣的疼,脸也被目光灼得火辣辣的。
“好久不见,安焱阁下。”
“好久不见,艾萨克。”
安焱目光略过艾萨克,落在他身后。
“魏续你怎么也在这?”
魏续从床的一侧绕出来,凝眉扫过她手肘和膝盖处渗着血色的绷带。
“我送艾萨克过来,安安你怎么受的伤?”
“摔得。艾萨克又是怎么回事?”
安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她好像过于忽视身边的人了。魏续和艾萨克原来是认识的?
“让人打了。”
魏续脱口而出,他现在没心思管艾萨克。安安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艾萨克横了他一眼。
“那帮联综合的莽夫,我明明是为了阁下好才那么做的,结果他们以我戏耍旅者为借口三番四次地找茬。”
安焱并不在意艾萨克怎样,澄净的黑眸静静凝视着魏续。
“我没有参与。”
————
“没参与,但是你知道。”
安焱倾身撑在桌子上,逼近魏续。
“嗯。”
魏续避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思绪随着飞鸟回到很久以前。
“其实,这场骗局还是因我而起。”
安焱慢慢坐回去,等待真相的揭开。
“我是父亲的工具。”
魏续笑了下,映在玻璃花窗里的脸脆弱而茫然。
“十九年前,议会风波的第二年。参与旅者圈养计划的家族被我的母亲逐一清算。”
“当清算逐渐接近尾声,我的父亲他心中忽生惶恐。”
“父亲想,如果渣滓都被杀干净了,恨意消失,他的将军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联邦?”
“他从不认为自己可以让飞鸟停留。”
一只鸟落在花窗上,啄了下花瓣,抖了抖羽毛,飞走了。
“迫近的离别令父亲心中生出了一个,他曾经最不耻的想法。”
魏续转回脸,观察着安焱的表情。
“他窃取了母亲的基因。”
安焱心里咯噔一下,眼里不自觉带了些同情,随即垂眸掩饰。
魏续语气忽地轻快起来。
“他屈从了,被基因是旅者的牵绊这种偏激的思想裹挟着,创造了我。”
“我出生在实验室里。”
魏续拉住安焱的手,见她没有抗拒,缓缓把脸埋在了温热的掌心里。
“在其他婴儿还是一张白纸时,我的IS值是60。”
唇瓣开合,在安焱掌中滑蹭,有时甚至带着湿意。
安焱强忍住没有抽回手。
“我出生第十二个月,父亲来看我,带着不安和悔意。”
鼻尖轻触掌心,呼吸喷洒。
“多可笑。”
“母亲在不知道我的存在的情况下,为了父亲留了下来。”
“我一度以为他会让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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