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常说,没有个目的便开始行路,少不得是要走岔道弯路,一辈子难出头的。这做经商做生意也是如此。
所以周梨并非是贸然在没有了解外面市场的情况下就大量收购起水果来。
因刚才回衙门时候,得了和顾十一那边说了几句话,他是顾家的老人了,虽说没有去管这生意上的事情,但终究是耳目濡染,哪里会不知道一些消息呢?
所以听他说如今江南那清明后就遭了两回冰雹,满树的果子都被砸落了不少,即便是有那顽强留下来的,往后卖相都不会好。
如此一来,江南今年对于水果自然是供不应求。又说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果树也是一样的,即便这屛玉县和儋州都是属于这样的环境气候,有些水果也是大同小异。
也就出在这个异上。
除了味道的不同之外,熟的时间也是相差了不少。也是这样,周梨这收购水果让顾家的三艘大船返航时候运送过去,自然是不怕砸手里。
当然,主要也是现在的屛玉县,牛肉干或是腊鱼虾干等等,那都是拿不出来的,药材又仅够自用,所以只有这水果是现成又无限的。
这衙门金商馆要收购水果的告示一贴出来,不多会儿消息就传开了。
便是奇兰镇那边,也忙着去挖雪莲果。
他们那雪莲果非彼雪莲,而是生长在泥土里,有些像是红薯一般模样的茎块果实。
特殊的气候环境,造就了他们那边水果的短缺,所以这一桩生意上,他们并不占便宜,赚不了几个铜板来。
不过其实周梨这收购的价格本来也不算高,因为这是第一次朝外出售水果,市场虽有,但能卖到什么价格,到那边还能有多少好果子,周梨都暂时不清楚。
所以除去这要朝景家村快速订购一批箩筐的成本之外,还有这找顾家运送的费用,总不能因为顾少凌的缘故,就使劲薅人羊毛。
这一点,大家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周梨让采桑清晰明了地写在了告示里。更何况这些果子,周梨不买,绝大部分其实是烂在树上的,大家反正也吃不完。
如今多少能换几个钱,众人还是乐意的。
尤其是听闻这一次三艘大船带来了不少稀奇的物资,不管是大人小孩都等着买。他们虽是最近在集上
赚了不少银子,但实在是害怕这银子一花完就没了,因此如今只想另外赚,这些银子就做压箱底看荷包用的。
周梨将上官飞隽带着忙到了天黑,直至石云雅那边打发了亲近的嬷嬷来找他晚饭,他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临走时只朝周梨再三提醒:“阿梨姐,你可不要反悔,明天一定要叫人来喊我。”
周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晚饭都还没顾得上吃,以至于这尾巴一般跟在她身后的上官飞隽也饿着肚子。
“晓得了,你且回去,好生听你嫂子的话。”周梨头都没抬,一双美眸只飞快地扫视着下面送来的账本。
上官飞隽晓得她也实在是忙,毕竟这一个下午是亲眼目睹了,倒也不介意,一面跟着石云雅的嬷嬷回去,一面继续扯着嗓子叮嘱。
待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采桑那里已经回家休息去了,就莫元夕和萝卜崽在这里,外头传来白亦初他们的声音,听得周梨这里还没顾得上吃晚饭,白亦初白撩起袍裾进来,朝莫元夕和萝卜崽道:“你俩先回去吃饭吧。”
又伸手将周梨那账本强行给收起来,“你也是,天大的事情还能大得过吃饭?”说罢拉着她,一面要将灯盏给吹了。
周梨才不情愿地将眼神从账本上抬起,面带着几分愠怒,但并非是对白亦初,而是对以前那伙强盗:“这些天杀的,这些年屛玉县老百姓手里的现银几乎都在他们手里,到底是给藏到了哪里去?”
因听得挈炆顾少凌他们都在外头,又问:“既然将那另外一伙强盗都找到了,那这钱财呢?”即便是能追回来一部份也好啊。
“说来只怕你不信,这些强盗本事不大,心却是比天还高,从这里搜刮来的好处,顺着南眉河也没到南海,只从一条小分流就直接上了海去,是打算在那边的一处岛上称王建业的,奈何头两年叫海上一伙颇有名气的海盗遇着,什么都没给他们剩下。”
终究是不义之财,他们也是护不住的。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做正经事,其实绝大部分用在他们去修南眉河的河道了。
他们来时就几番坎坷,绝大部分人都折在了河里,所以后来是在河上花了大功夫,将这河道彻底打通。
也是如此,这两年来这些强盗才开始才外面贩卖奇兰镇那边抢来的牲畜,杀了取皮毛到走南海
路线出去卖。
“报应!”听着是解气,可是银子没追回来,周梨还是有些惋惜。一起同白亦初出了这屋子,外面是清风明月,银色月光淌满了一地,只见顾少凌挈炆小狮子不知道在说什么,人人脸上神色都万分精彩。
而萧十策余江海等人,则蹲在一旁的石阶上,也不晓得在聊个什么。
他们见了周梨和白亦初出来,都起身齐齐走过来,各自打了招呼。
只听萧十策说道:“我已经通知了小商和韩兄。”
挈炆那边也说道:“陈兄那里,说是没得空,咱们商量什么,他都同意,回头叫个人告诉他便是。”陈慕那满脑子都是钻研他的机关术,自然是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更何况他也想早些做出好成绩来,也不用日夜担心着叫周梨被他连累了。反正如今他家那头还不知道他在这屛玉县,更不晓得当初是周梨暗中帮忙,叫他偷偷跑到东海去。
而陈慕没有来,也是周梨意料中的,“那卢大哥?”
“他也不来,说到时候听你的安排就是。”卫大午回着周梨。
那卢晋安在神农属,周梨是他的管事,他说听周梨的安排,倒也没错。
白亦初听着商连城也还没来,便催促着周梨,“你先去吃饭,我们到花厅等你们。”原本给周梨带了些吃的,但见着既然大家人没来齐,周梨回去吃饭也来得及。
周梨忙应了,只急忙到隔壁家里吃饭,刚好赶上莫元夕和萝卜崽才狼吞虎咽完,各自去洗漱。
元氏在一头心疼不已,又是给夹菜又是给添饭递汤,“都怨咱这里帮不上忙,不然的话哪里叫你们几个这样劳累,阿初那孩子可是吃过了?”
“听说在集上吃过了,不必管他。”周梨满嘴的饭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的。
叫元氏生怕她被噎着,忙又说:“慢些,别急。”因实在难得遇着周梨,便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说道:“过几日你姐姐生日,这生日咱做虚不做实,今年她也是而立之年了,你们若是得空,还是早些回来,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周梨的印象里,她姐姐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忽然听得元氏说已经是三十,心下也有些恍惚,忍不住感慨道:“没曾想,已经是过了这许多年。”
“瞧你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都成了大姑娘,难道你姐姐还能一直二十出头么?”元氏听得她的话,忍不住好笑起来。
周梨除了感慨她姐姐周秀珠已经是三十的年纪,更是惊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快要将近十个年头了。不过想来也难怪了,风风雨雨的都经历了这许多。
见着元氏还殷切地盼着,便朝她承诺道:“好,便是千万事情,那日也要早些回来同姐姐过生日。”一头也开始思索起来送什么礼物好些。
这些年来,家里算是宽裕,首饰头面衣物,周秀珠都是不少了的,所以周梨还真有些发愁。
一顿饭的功夫明显是不够她思考的,吃完了要赶紧去隔壁衙门,元氏只追在她后面一直送到门口,后来又不放心,只叫了殷十三娘跟过去。
殷十三娘如今没再像是从前那般寸步不离地跟着周梨,所以也分管了些事情来做。
但大事上她这个人真是不在行,能做的也就是送信跑腿一类,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废了,白活了这几十年,实在不如周梨他们这些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因此并不算太累,听得元氏的话,也忙跟了过去。
衙门还没来得及修葺,这短时间里应该是顾不上的,那正厅里,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加上因为是夜里,院子里有月光又凉爽。
所以都将长凳给搬了出来,三三两两坐在上面,或是直接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周梨来时,见着门口拴着的几匹马,便晓得商连城他们来了。
果然这一进来,见着除了商连城等人,还有不少镇子下面的寨主们。
镇子上并无管事,因为那些强盗□□的缘故,不许叫他们相互来往,所以那镇子也早不存在了,倒是分裂出几个村寨来。
反而是寨子里,这些年大家各自逐渐自己主事,倒是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完善的管理系统。
所以这短时间里,白亦初这里也腾不出人手,镇子上就暂时没有打发人去。
也是如此,今儿的大会,也是把还在这县城里的寨主和村中管事们都请了过来。
一来是要与大家探讨这按照人头分田地之事,二来也是大家最在意的贸易经商。
反正两样都离不开周梨的神农属和金商馆。
分田制度是白
亦初这些日子经过深思熟虑后制定出来的,在此前的人人均有田地的原计划上,又重新提出了几项。
但凡是本县城户籍之人,不管是男女或是老少,都有一份田地,至于是否有耕种能力,这个不在衙门的考虑范围之类。
反正田地给了他们,他们便是自己不种,可以租出给他人,但是原定的税赋一定要交。他们有了这份田地作为保障,孩童老人就算是无人管,也不会饿死。
再有就是老人去世后,田地收回,或是直接给他家中新生的直系血脉继承。嫁出去的分,娶进来的不分,就仍旧带着在娘家那一份。
如果女儿嫁得远,回娘家种地不方便,可与衙门这边提出申请,在她所嫁之地兑换一份同等面积的土地,但却不能自己挑选,可在公家无主的田地里抽一份同等面积。
这样的话,可以保证每一份田地都不会荒废着,且这每年在农业的税赋这一块,也相对稳定。
而田地也分别为水田旱地以及果园在列。
至于山,现在因图纸并不完善,衙门这边也没来得及派人去现场勘察测量面积,所以几乎都是每个寨子共有,山林中所得的收益皆有他们村中人按人头平分。
考虑到奇兰镇和南眉河两岸的特殊性,所以河流湖泊草原等,也是村寨共有。
而奇兰镇往后畜牧会单独设立税赋出来,南眉河那边也一样,水产仍旧会制定税赋,和这田地是同等的。
但这一次因前来参加的寨主和管事们并不齐全,所以只能是商议,还要等他们回去传达给那些没有派人来参加的村寨们,下月十九统一回复,投票决定结果。
然在萧十策等人看来,这哪里还用得着考虑?人人都有田产,这是在外面的州府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更不要说这税赋简直就是象征性地收那么一点点,等同于没有一般。
一面又庆幸,亏得此处没有什么大家世族,不然白亦初这不论贵贱,按照人头平均分配田产,怕是要叫人口诛笔伐,骂个狗血淋头的。
奇寨老白玛等人都在场,他们对于白亦初这个提议是十分满意的,因为税赋确实是很低,人不该不知道好歹,毕竟往后这各处的山路,衙门都承诺了,要像是去一线峡那条路为标准。
这不得花多少银钱啊?仅凭着这点税
赋,怕是一条路都难以修出来,到底还是衙门来垫大头。
而且朝廷那边的风声,他们虽是没有特别去关注,但也晓得是什么光景。朝廷是不会管他们的,也许将来这屛玉县的任何发展,需要钱财的地方,都指望着周姑娘的金商馆呢!
因此便宜收购水果什么的,他们都是大力支持。
那术木寨的奇寨老和久茂的杨蝶长从衙门里一出来,就指着身后破烂不堪的衙门同其他寨主和管事们说道:“咱们不能不讲道义,今日白大人将我们请来,件件都是我们老百姓们来考虑的,他这衙门破烂成了这样子,和我寨子里的圈没个什么区别了,四处漏风都没提一句要在上头花钱修葺,只一心一意为我们谋划好日子。”
所以希望各位回去传话,也莫要添油加醋,只要把原话带到,谁会不答应?除非脑子有问题。
然而白玛却有些担心,“我们罗西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附近好些寨子都还有几位土司老爷,他们怕是不愿意的。”
虽说他们这些年也被强盗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但寨子里仍旧是实行着以土司老爷一家为尊为首,余下的百姓们都如同奴隶,世代为他们做牛做马。
久茂的杨蝶长一听,扶正了头上插满了鲜艳羽毛的帽子,“我早就看着你们奇兰镇那些天杀的恶魔不顺眼了,自己还不是一样穷得裤子都穿不起了,还要讲究什么土司老爷的派头?也不知道你们的卓玛大神什么时候才能惩罚他们?”
他越说越气,只因他们寨子里有个缺心眼的姑娘,叫那奇兰镇这还实行着土司老爷的寨子里的一个奴隶哄了去,在那边过得生不如死,却又接不回来。
于是当下只愤怒道:“若是你们的卓玛大神还不降临主持公道,我便向紫罗山鬼祈求,让他叫我赶着大象去将他们的寨子给踏平。”
白玛对于他的言论十分不满,“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何必要带着我们整个奇兰镇?又不是奇兰镇所有的村寨都还有那些天杀的畜生?”
奇寨老等人见着几句话的功夫,大家要吵起来,还在这衙门口,只急得不行,只忙劝着:“诸位诸位,冷静些。里头的大人们还在商议旁的事情,为了咱们算是鞠躬尽瘁了,咱们实在不该不知道好歹,就在衙门口吵起来。”
有人也趁机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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