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冬去春来,一个寒假过去,我可耻的胖了两公斤。
新的头发长了出来,纯黑的发丝和原本栗色的卷发混一块儿,乍一看像染色不均十分扎眼。我只好将它们胡乱扎成一个马尾,整个人瑟缩着躲进宽大棉服里。
已经是S大外院系花的苏伊子同学,开学时恨铁不成钢揪我的脸:“你怎么能这么自暴自弃?”
呃,她说得不无道理。
我在实验室里坚持卖萌了整整一学期,乐似榕始终对我保持视而不见,他就像那道永远不会下落的指针,热度一直维持在刚刚好的水平线上,不咸不淡,彬彬有礼,冷漠疏离。
瞧,人家的态度是如此明确——他是教授,我是学生,罗曼蒂克永远没有可能性。
我是真的想要放弃。
不过放弃乐教授这棵老僧入定的古木,并不意味着我要放弃S大整个茂密的森林。
随着新学期开始,我决定参加社团,减少去实验室的次数。
我要忘记乐教授,梦中情人只适合永远留在梦里。
苏伊子对这个决定表示赞赏,她积极推荐我加入S大摄影协会,和她一起成为“摄友”。
“那里面可缺美女了,只要咱俩进去,那绝对是众星拱月。”她神秘兮兮对我说,“并且还能免费拍好多写真,老划算了。”
我一听能不要钱把自己拍的美美的,禁不住心痒,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这天上完了让人头晕眼花的高等代数,我抱着书有气无力推开了摄影协会的大门。
活动室里没有开灯,唯一发光的只有投影仪,有个顶着一头乱发的男孩正目光专注盯着屏幕。
他在看片。
屏幕上出现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沙漠风情,宏大,空旷,苍凉,令人震惊。
蔚蓝的天幕下,橙红色的山丘绵延起伏,波浪的弧线满布荒野,美妙的阴影攀爬在庄严高耸的沙丘之上,如天地初开的蛮荒。
随着图片变幻,眼前闪过了干涸的枯树,低矮的灌木,甚至还有残存的动物骨架,每一张都透着静谧而绝望的美。
照片放映完毕,最后一张图上出现了一行字—— Endless Horizons。
无垠地平线。
“这是哪儿?”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男孩闻言转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眼睛比投影仪前的灯泡还要闪亮。
“纳米比。”他朝我笑笑,露出一口干净整洁的白牙。
一瞬间里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阿波罗?”我下意识叫了出来。
“不,不是阿波罗,是纳米比。”男孩一怔,随即认真耐心纠正我,“照片上拍的是纳米比亚的纳米比沙漠,纳米比沙漠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沙漠。”
这最后一句说得跟绕口令似的,我禁不住噗嗤一笑,很快回过神来。
眼前的男孩显然不是阿波罗,虽然他也高大俊美,同样有一头微卷的乱发,但他的长相是典型的东方人,绝没有混血的基因。
——只是从某些角度看起来很像阿波罗罢了,毕竟这世上丑八怪各有各的特色,而美人却总是有着相似之处。
“你好,我叫程鹿,今年大一,是来摄影协会报道的。”我朝他自我介绍,“入会申请会长已经批准了。”
男孩揉揉头发,脸颊上露出两个梨涡:“我就是会长。”
我大吃一惊:“你就是那个传说中使用哈苏,每年都在国外呆3个月到处拍照的牛人?”
不能怪我突然的谄媚啊,在这个大家都普遍使用数码卡片机的时代,哈苏的存在大约相当于轿车里面的玛莎拉蒂,莫说普通穷学生,有不少摄影发烧友都玩不起这个牌子的相机,偏偏这个传说中的师兄不过大三就用上了,他不牛,谁牛?
“哈苏是我爸的。”男孩朝我耸了耸肩膀,“他当过专业摄影师。”
我敏感注意到了那句“哈苏是我爸的”而不是“哈苏是我爸给的”。
“你真厉害。”我的佩服是诚心实意的,“那些沙漠的照片拍的特别好。”
“怎么个好法?”他侧头看我,黑葡萄一样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能从照片里看出些什么?”
这下轮到我哑口无言了。
“就、就是很漂亮,很美,很震撼。”我一时急得口舌都不灵光了,“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男孩嘴里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活动室另一边打开了窗帘。
随着哗啦一声,冬日阳光争先恐后涌进来,我这才看见他那身奇怪的打扮——上身套着宽大的灰色帽衫,下半身是条黑色中裤,脚上夹着一双人字拖,走路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从上到下,完美诠释了由冬到夏的四季变换。
我瞠目结舌看着他,直到他转过头来,那张被晒成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道清晰的伤痕。
从眉头到鼻梁,约莫两公分长。
“我叫傅勋,英文名是mavin,你可以叫我mavin。”他朝我笑了笑。
一瞬间里整座纳米比红色沙漠都被抛诸脑后,我眼前再没有比这野性笑容更绚烂的东西。
我说过,自己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
我真庆幸这个决定。
10
傅勋是我见过最神奇的同龄人了。
父亲是探险家(竟然真有这个职业),母亲是电影导演,两位狂人自小就对他采用放任自流的培养策略。他童年在海外长大,14岁才回到国内,自从16岁起他每年都用寒暑假外出拍照,足迹早已遍布全球各地。
他手里的相机和镜头,加起来据说价值七位数。
而他眉毛里那道伤疤,有传闻是在肯尼亚拍动物大迁徙时被狮子挠的。
各种天花乱坠的流言,导致我一看见他脑海里就自动闪过一部世界名著——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
当然傅勋不是可怜的杂交犬巴克,他是那种典型的仗着家境优越就使劲折腾搞所谓荒岛求生追寻自我的高帅富。此类男人就像带毒的罂粟,浑身充满了狂放的艺术气息,对少不经事的女性有着致命吸引力。
比如十八岁刚春心萌动的我。
自从见过了Mavin哥,我跑摄影协会比跑饭堂都勤,还时不时去他经常出没的地方晃荡,企图制造美丽的偶遇。
乐似榕及其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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