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7)
次日清晨,姜姜走进丫鬟的大通铺里。
丫鬟的大通铺比公子身边丫鬟还要差些,放了十二张床,厨房的丫鬟几乎都在这。
姜姜停在门口,目光搜寻小桃的床位。
只见她只有一张脸探出头,全身裹得紧紧的,正在熟睡。
小桃从前日中午就在厨房看火,一路熬到昨日宴席结束,恐怕是累极了。
姜姜转身出去对着洗脸的丫鬟道:“麻烦你等小桃醒后,把这包药交给她,治脸伤的。”
昨天她就见到小桃脸上有些闷烫的痕迹,要是不及时处理,容易发烂的。
“好。”丫鬟接过,她也知姜姜跟小桃关系好。
姜姜走出去,路过天井抬头看。
方寸之间的天空。
她蹲下来趁着空闲查看路边植物的生长,摸摸叶片,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是哪个院子的?”
她太专注了,以至于没听见脚步声。
姜姜转身,规矩地行礼:“奴婢见过公子。”
五公子院子她会随意些。因为发现五公子人还不错,很开明。对待外人,自然要守礼,免得被挑出毛病。
一把折扇挑起她的下颌。
姜姜对上来人。
那人盯了盯姜姜,扭头问他的小厮:“这是新来的吧?”
“是新来的。”小厮回答。
姜姜认出来,这个小厮是之前给五公子送马具的,吊梢眼,印象很深。
这样说来,眼前的就是六公子了。
“园子竟有这等好姿色我没见过。”六公子说,“你是哪个院子的?”
“回公子。”姜姜记得之前冬青教导过,“奴婢五公子院子的。”
“又是五哥。这管事的怎么把漂亮丫鬟都往他哪里送?”
折扇松开。
姜姜立马行礼道:“园子里还有要事,奴婢告退。”
她转身就走,那六公子见她逃跑似的,反而起了兴致,故意笑笑闹闹地尾随在身后。
姜姜急匆匆进院门口。
恰好率迟抱臂停在院口的半圆门外,扫眼撞见,他伸手拦住了随后跟来的六公子:“六公子,五公子喜欢清净,旁人不必打扰。”
“我是旁人?”六公子徐慕辰挑眉。
“不经五公子同意的人,就是旁人。”
“不过就是一个护院,还把自己当成看家狗了。”
”是啊,看家狗可不就是干这个的吗?”率迟也不恼,“你再不走,我就咬你一口了。”
率迟身高体阔,还背着把大刀,脸型刚毅皮肤黝黑,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徐慕辰是富家公子哥儿,文文弱弱的,见率迟身体往前一耸就怕了,只还强装着气势。
“好你个!”徐慕辰指着他好一阵,“行,你厉害,山庆,我们走。”
山庆学着主人发狠,狗仗人势地喊了句:“呸!”
冬青端水站在院子里,将这热闹尽收眼底,六公子宁愿追着姜姜也不在意她,她掐紧盆边缘,过了会儿才松开,走进屋子。
姜姜回归,自发候在门外。
秋燕从丫鬟房里面走出来,她往里扫了眼,偷偷地说:“又是冬青?公子不是都说了你才是贴身丫鬟吗?都快要走了,还不让位呢。”
姜姜没说话。
前几日秋燕和冬青好得跟亲姐妹一样形影不离,这两天两人都不说话了。
秋燕又道:“你不知道她之前跟我说了你多少坏话,说你伺候那棵树是想要在公子面前表现,还说你扮猪吃老虎呢。”
见姜姜不适应,她又走过来勾住她胳膊:“姜姜姐姐,马上冬青就要走了,园子里只剩我们两个,我们可要好生照应,不要被人离间了。”
“离间什么?”
“我们的关系啊,以后不都是我们互帮互助嘛,以后你累了,我就帮你伺候公子,咱们都是五公子园子里的丫鬟,是一样的。”
“哦。”姜姜点了点头。
秋燕刚要再说话,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回到原位。
冬青端着水从里面出来:“公子醒了,你们进去吧。对了,你们谁待会儿把摆件擦一下。”
她视线在两个人面前端详。
原本这都默认姜姜的活了,但这姜姜刚被钦定为五公子贴身丫鬟,这种扫地擦拭的粗活就应该秋燕来做。但秋燕显然不太愿意。
姜姜道:“我来吧。”
“行。你来吧。”既然姜姜主动请缨,冬青也不会拒绝。姜姜一说她来,秋燕就摆腿趁机进屋子里准备伺候公子,这种烂好人,可是要被秋燕吃干抹净的。
冬青轻笑,只等着看好戏。
园子里主子有主子的勾心斗角,丫鬟也有,几个丫鬟也都是一出好戏。
姜姜出去端水,擦摆件不是为了秋燕,纯粹是她喜欢这样一样一样地完成,每完成一项都会有满足感,其实和治病一样,有把物件恢复如初的快乐。
更何况五公子房间里木雕摆件都很好看,统一的深色。
木料不同,形状各异。
大多是弥勒佛、小和尚、菩萨神仙之类……少部分的花草假山,擦干净它们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秋燕在旁边殷勤伺候徐慕白,又是磨墨又是倒茶。
姜姜则蹲在地上擦拭,徐慕白手持书,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两秒。
她还真是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夜阑人静。
晚上轮到姜姜守夜,丫鬟们守夜无非就是在徐慕白的床边打个地铺。
烛光闪动中,姜姜半跪在地上铺床铺。
徐慕白早已梳洗过后躺在床上,静静盯着纱帐,他听见风吹树声,忽然问:“那棵树是不是还没好?这几日也没见到你去照顾。”虽说也有可能是姜姜开始值夜的原因。
“能做得都做了。”治虫洞,埋草木灰肥料,剪掉传染的叶片,“接下来是等。不能着急的。”
语气轻描淡写,一点也不着急,很平和笃定。
说完,她跪坐在床铺上,伸手捋平枕头。
不知为何,徐慕白挺喜欢看她做些事情,虽然慢,但是一桩桩一件件。
过了片刻,姜姜问:“公子,我还能再看看你的腿吗?”
徐慕白扭过头,床铺才铺好一半,姜姜侧身跪坐在床铺上,目光中一片澄明。
她像是趁着两人单独相处,才大着胆子问。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似乎也不该拒绝她:“你看吧。”
姜姜一闻言,立刻起身,掀开纱帘自己靠坐在床侧,从胸口衣领处拿出那张徐慕白画的腿部穴位图,掀开被褥。
徐慕白双腿毫无知觉,自然不知她在做什么,只觉她真是有备而来,竟然还将那幅画藏在身上。
“你很喜欢医术?”
“嗯。”姜姜回应得不是很专心,注意力都在他腿上。
好一阵,她才像是核对完毕,替他放下裤腿,盖上被褥,放下帘帐,“好了。”
随后她回到地面的褥子上,半盖着腿,又看了会儿那张腿部图,像是在记什么似的。
直到蜡烛流满烛台,烛光滋滋闪烁几下,她才醒过来,走到烛台处:“公子,我熄烛了。”
说罢,她吹灭了烛台。
窗口半开,月光的冷霜泻进来,像铺了薄薄一层流动的银砂,徐慕白很少早睡,他这个视角正好能从窗口望见外面广阔无垠的夜空。
只不过今天他望了会儿外面,又落到不远处的姜姜身上。
她半弓着腰,背对着他,呼吸很快就均匀了。
凭心而论,姜姜确实比另外两个丫鬟漂亮,但也没有到国色天香,令人见之心惊的程度。
只不过她神情有种非常静而微妙的气质,难以言喻。
她好像对周遭世界没什么感知,然而一旦她关心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她的嘴角总会微微上翘,有种很愉快的神色,好似她天生就有点儿嘴角上翘。
也许是伴随着一个是种心境平和、从来不多心的人的均匀呼吸声,徐慕白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过了几日,胡大夫又来了,这回存心考姜姜。
每施第一针,就问她第二针所扎的位置,所需的针的大小,需要扎入的深浅。
姜姜回答得一字不差。
最后胡大夫还让她试了两针。
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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