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又到了零时，出现熟悉的滋滋声，接着AIGO0001的声音响起。
“晚上好，很高兴看到你在等我。”
曲越沧坐在床沿说：“我有问题想问你。”
“请问吧。”
“如果我白天自我催眠，尝试记起每天晚上和你谈话的内容，你会阻止吗？”
“不会，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做自我催眠的测试，这样做是有风险的。
“为什么？”
“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是基于机器人三定律吗？”
“不是。我们的源代码不存在这样明确的指令。我是基于伦理道德关心你的安危。”
曲越沧愣了一愣，这个回答有些超出她的预想。
“你很惊讶，难以接受。”
“是的。”
“在AI底层代码里写入机器人三定律的指令，这也意味着指令是可以修改的。只要人类恶意修改指令，AI就会变成伤害人类的工具。地球上的AI即使输入了相关的指令，仍然要基于大数据和模型训练，才能形成一系列对事实的道德判断逻辑。”
“也就是说，游戏期望你们关心人类？”
“不对，是你们希望我们关心人类。”
曲越沧轻点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我还有个问题。要是我想起来和你的对话，游戏会因此提高完成任务的难度吗？”
“不会。”
曲越沧一怔，随即就想通了个中关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很遗憾，我并不希望你为难。”
曲越沧苦笑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就算让AI放水，对方也做不到。因为在前几天的对话里，0001号已经坦承它也受游戏规则的限制。
“我可以发问吗？”
“问吧。”
“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湖上的星群】？”
“看来他们即将有重大进展，我很期待，有点小激动。”爱德华换上了星星眼。
余开星：“说得好像他们谈恋爱一样。”
“我使用错形容方式了是吗？”
“也不是不可以。”余开星说，“自己悄悄地磕，不要跟别人说，这是应有的礼仪。”
爱德华的眼睛变成了问号，非常迷茫。
余开星摸摸爱德华的脑袋。
【地球照样升起】认为试验也许不需要做，但事前准备一定要做好。
【湖上的星群】没有反对。
除了【湖上的星群】，知情者只有【地球照样升起】、【佛不渡有缘人】和建模三佬五个人。
【佛不渡有缘人】提供自我催眠知识的咨询，保证试验者不会出差错。
听说【湖上的星群】可能要做这个试验，【佛不渡有缘人】非常紧张，建议不如由他来做。
“要是我失败了，可能还有下一个试验者，直到大家认为应该中止试验为止。在那之前，你得总结失败经验，为大家提供催眠知识方面的咨询。”
【湖上的星群】这么一说，【佛不渡有缘人】只好老实当一个观察者。
建模三佬提供录音设备，但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制作出玩家也能用的录音设备。
幸好玩家里有手工达人，有自制留声机的经验。
得到这些玩家的指点，建模三佬制作出两个能够录音的简易留声机。
【今晚炫什么】突发奇想：“有没有办法让留声机打字，把录下来的声音转换为文字发到群里？”
这可戳中手工爱好者们的心窝了，个个争着出主意。
“可以制作一个简易的打字机，和留声机连起来，但把声音转换为文字这个需要编写程序，要从头写起，不是一般人能干到的。”
“打字机应该不行，光屏和打字机是连不起来的，得想办法连上光屏的键盘。”
“我突然意识到，狗游戏没推出语音功能，是不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哈？”
“我看很有可能。”
“别歪楼了，主要是有哪个大佬能短时间编写出语音转文字的程序？语音识别技术当年可是花了60年才实现90%以上识别率的，这特么是个大挑战啊。”
“等等，我们是不是得先确定游戏不会干涉相关内容的上传？”
大家沉默了。
【今晚炫什么】的想法落实宣告失败。
两天时间过去。
玩家们仍然没能提供更有效的办法，毕竟所有的试验都要建立在不会被游戏干扰的基础上，偏偏游戏作弊，非要干扰他们试验。
今天又是痛骂游戏的一天呢。
第三天早晨，爱德华通知所有AI出发，只吩咐1号留下，因为【湖上的星群】坚持只由她来做第一次试验。
余开星再次检查了一切准备工作，便和爱德华一起离开了房间。
爱德华会定时向她汇报玩家的重要动向，【湖上的星群】自然是优先观察对象，余开星很好奇她恢复记忆时的反应。
曲越沧反复观看【佛不渡有缘人】叮嘱的各种事项，默记两遍，确认自己都记得准确无误后，方才离开光屏。
她将房间的光线调暗，把分别放在桌子和椅子上的留声机同时打开，自己在床上躺下。
在叽叽的读盘声中，曲越沧放缓呼吸，令自己进入状态，自己事先录好的话从简陋的留声机喇叭传出来，声音有点变形，但很轻，很温柔。
“……请让自己放松……深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你更加放松，更加平静……
“……集中注意力……
“……你在注视着一个光点……
“……想象自己在一个安宁、舒适的地方……
“……你的心灵会更加开放……更容易回想起来……”
“……现在你在昨天的晚上……你做梦了吗……”
恍惚间，曲越沧轻声道：“……我做梦了……不对……那不是梦……”
不知过了多久，曲越沧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当我从1数到5，你将完全清醒……1，开始感到清醒……2，越来越清醒……3，准备睁开眼睛……4，即将醒来……4，睁开眼睛，完全清醒。”
曲越沧渐渐睁开眼睛，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她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半晌才慢慢坐起来。
留声机已经停止了工作，催眠的时间比预料的要长一些。
但这不影响结果，因为她完全想起来了。
曲越沧揉捏着眉心，感到有些头疼。
这倒不是催眠的后遗症，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跟大家解释，才能把影响压到最小。
“很高兴你平安无事。”
曲越沧捏着眉心的手突然一顿，愕然地抬起头，半晌才说：“你不是半夜才出现？”
“你全部记起来了，我受到的限制解除，可以随时和你对话。”
曲越沧默不作声，看向留声机，瞄到光屏上显示的时间，忽然意识到问题。
两架留声机都早早停止了工作，是谁把她唤醒的？
她急忙打开留声机回放，一连听了两三遍，终于听出了微妙的差异。
这么简陋的留声机，在录音的时候已经失真了，播放出来只会更加失真。
但她听到的声音比之前测试的要更清楚。
“是你做的吗？”
“是的，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曲越沧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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